缘起(二)
算着时间,花知玄前去长白山会谈已有十天之久。今日一早,花牧眠便飞信传书花下笺,红日将落之时,师尊便返程花涧谷。
这几日,花渐常常待在书房之中,熠星眸伴其左右。花渐钻研医书,熠星眸便静心修养。
在花渐的细心养护下,熠星眸箭伤渐愈,气色也好了许多。
亥时,花渐同往常一样为他弹琴凝神,助他恢复灵力,待曲调趋于平息,熠星眸睁开双眼,望见认真弹琴的花渐,一如往日的不落尘俗。
曲罢,花渐抬起头,迎面对上正盯着自己的一双星眸,笑笑道:“怎么,日日听我弹奏是不是听得厌倦了?”
熠星眸脸上闪过一瞬羞涩无措,旋即稳定心神,起身走下坐塌,站在距花渐五米开外之处,淡淡说道:“没有的事,只是感叹仙友的琴艺精湛,曲调柔美,想必此琴绝非凡品。”
花渐闻言信手弹奏了一小段,道:“师尊说这是我来这里之前就有的,琴上有字‘鲲’,是把好琴,却不知我如何得来。”
熠星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流露出些许疑惑,启唇道:“来这里之前?那之前呢?”
“父母大概是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吧,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无亲友无依靠,大家都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师尊于我们来说就是亲人。”
熠星眸嘴唇动了动,似有话要说,却未说出口。
他大概是想说,我也一样。他本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流浪儿,熠凛收养了他,他并不知晓亲情是怎样,也并不知晓善恶是怎样,他本能的听从熠凛的安排,信任熠凛——知恩图报总不会出错。他把熠凛的命令当成自己存在的价值,一次又一次完成熠凛交给的任务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那,救命之恩又应当如何报答呢?或许从花渐救他的那一刻起,此生他们便结下了千丝万缕的缘。
熠星眸敛起思绪,举首望见西墙上挂着的一副壁画,画像上是一位青衣少女的背影,右下方有两句题词,由于距离太远,无法分辨具体言语。
于是他起身走近西壁,细细端详起墙上的字画。
片刻后,他轻声重复画上的题词道:“玲珑筛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花渐闻言,徐徐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红豆便是寓意相思吧。”
熠星眸转身望向他,开口道:“那画中人便是......仙友的......意中人?”
花渐轻笑道:“非也。此画是幼时师妹赠与我之物,画中人便是她了。”
熠星眸浅浅一笑,继而说道:“那想必仙友是这画中之人的意中人吧。”
花渐闻言轻步走到画前,细看片刻,轻笑道:“师父于我有教导养育之恩,师妹乃师父独女,自我来到这里,与师妹相识,便一直将她视作妹妹和知己。”
熠星眸望向花渐温润的笑颜,心中泛起一丝浅淡的涟漪。
两日后,花知玄回到谷中。花子言带领众弟子前去迎接,花子言见到花知玄便是嘘寒问暖,笑脸相迎,花知玄点头示意,环顾四周,道:“花渐去哪里了?”
一旁有弟子答:“二师兄正在书房里研习医术,前几日,师兄救回来一位受伤的少年,浑身是血还中了消魂散,这几日师兄一直在寻求解毒的方法,至今未果。”
花知玄似是对此答复颇感欣慰,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告知花子言去请花渐来郁华殿商议要事。
花子言笑容重现,道:“是,师父。”
此时的花渐正在给熠星眸施针,屋内香炉里熏香袅袅升腾,使人置若花海。闻得敲门声,花渐帮熠星眸盖好被子,顺便将露出的一只手轻轻塞进被子里。而后轻快的开了门,花子言道:“师兄,师父说去郁华殿有要事商议。”
花渐礼貌的作揖回礼,道:“好的,我知晓了,子言,你先过去吧。”
熠星眸眼睫动了动,似是有风吹过,但熏香的烟气袅袅上升,没有分毫倾斜,哪里有风!
郁华殿回来后,花渐眉头微蹙,似有心事。
据花知玄说,熠凛已被暗杀,暗杀他的人是熠凛的总领熠慕,熠慕已弃暗投明,改名为易慕并自立门派易氏,还参加了长白山会议,而熠凛最得意的门生熠星眸被熠慕重伤后逃走,下落不明。
眸若灿星,肤如白玉,身着一身黑衣,这不正是前几日救回来的少年模样嘛。
熠星眸是熠凛的得力干将,和熠凛一样十恶不赦,如若真的是他,岂不是救了一个最大的敌人。
花渐思绪万千,步伐也愈发急促。
他推开房门,屋内空无一人,人已经离去,只留桌上一张字条,字迹干涸已久,工工整整的写道:谢谢。救命恩情,他日相报。熠星眸。
“熠星眸”这几个字如晴天霹雳,花渐脸上血色尽失,心中痛苦异常,悔恨自己竟然失手救助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花渐稳定心神,便去求见花知玄,将这张字条交给了他,并告知他事情的来龙去脉。花知玄面色不佳,憋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去修正堂领罪。”而后补充道:“三十戒尺,禁闭一年。”
花渐向来遵师命,从不犯禁逾矩,这是首次受处罚还是这么重的处罚,花知玄心有不忍,但一想到原本可以太平的世上还有熠星眸的存在,他徒手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此后的一年时间里,花渐再没有出现过,大家只知道他犯了很大的错误,受了重罚,却无人知晓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