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我们现在手里面有纳兰四公子,已经是僵持不下!大家若是还不相信,随我们进去一同看看就是!”
太尉这一嗓子豪气千秋,他慢慢往后退了半步,张开一只手,做了“请”的动作,一派真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他身边士兵也都聪明机智的退后半步,一副让路,大家一起进去探探究竟的样子。
这一番进退两难,倒僵持不下了。
冕清背后之人都是些都尉太尉,涉及军饷一事,他们自知事情重大,不由动容,齐刷刷停住脚步围在周围,昂首以待。
此话直接把纳兰宇筠陷入两难境地。
他从始至终都十分清楚前因后果,现在放进去后果不堪设想,不放进去又不能随意射杀,当真进不得退不得。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纳兰宇筠还只保持沉默,既不回答也不让步。他眉宇间已然笼着一层阴翳,幽若远黛,清清冷冷,衣袂在晚风里飞扬而起,脊背高挺,笔直屹立。
空气逐渐凝固,弓箭手手中的弓箭呈现满月,蓄势待发又不得不硬生生止住。
冕清好整以暇的瞧着,充当旁观者,不置一词不言不语,同那些旁观的都尉太尉一样。
夜风里,她眉目舒清,像拢着一层淡薄烟雾般朦朦胧胧,身上的白色软甲流着清润柔光,同天天刚刚高升的月牙一模一样。因为她高头比那些较矮男人要高上几分,若只看背影,便如淮京城里细皮嫩肉贵公子一般无二。
“啊~”众人继续观望时,被一道哈欠打破平静。
几乎所有人扭头寻找发源地,然最后灼热目光直指冕清。
冕清对此视而不见,她睡眼迷蒙,揉了揉眼睛,说话懒懒散散、冷冷清清:“二哥,也不是什么大事,直接把人杀了不就是,还一干二净、不留后患,这番犹豫做什么?”
说罢,她若无其事伸了个懒腰。
里面被挟持的纳兰长恩一直不大安分,他左扭右扭指望挣脱,可惜悬殊太大,他被桎梏的动都不得动。乍然闻言冕清所说的话,登时瞪大双眸,怒吼:“纳兰冕清!你不要撺掇二哥!我要死了!父亲不会放过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着,似乎唯恐纳兰宇筠按照她说的做,挣扎的更加剧烈。
而这一刻,凡听见冕清这话的人都震惊且复杂盯紧她,站她跟前的人甚至微不可查的后退。
纳兰宇筠也是一脸诧异,他眉心一蹙。
这话其实没有错,关键问题确实只在于纳兰长恩。但凡他没有被擒住,此时此刻,这些人早就被处理干净了!
“骂我做什么?这样僵持着,明早上我们也未必能回去安稳入睡。”冕清不屑的扫了扫纳兰长恩,反正她跟他不对付,关键时候她不介意火上浇油以达目的:“二哥不想让人进去,你又不能死,可不是叫人难办。古语有云,君子不强人所难。你不如去自裁了,让我们落个便捷容易。”
哗!
冕清话音一落,旋即就是一片哗然,沸沸扬扬。
最毒妇人心,大抵莫过于此!
但不过一会儿儿,有些人转了个弯,想到更多。
纳兰五小姐跟纳兰四公子素来不和的传闻由来已久,大家都不算震惊,可纳兰二公子跟四公子一直还算和谐友好,今日纳兰二公子一直冷眼旁观、纹丝不动,是何道理?
“纳兰校尉,如此拖延下去实在不妥,他们要求并不算过分,我们进去看一眼又有何妨?如此一来,还免得落个陷害忠良、欲盖弥彰的名声!”冕清背后其中一个都尉发声。
“是啊,纳兰都尉一直以来劳苦功高,使得尽快处理了这群贼人。”另一人恶狠狠地瞪了眼冕清,附和那人道:“就依他们所言,还不信了,这粮草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变换天地!”
“纳兰校尉,纳兰四公子被擒已经有段时间,若再僵持不下,难免他们丧心病狂破釜沉舟伤害都尉大人。”另一人十分不屑冕清为了摧残手足、除去敌手的话语,吹胡子瞪眼指桑骂槐道:“若这般继续,恐那些丧心病狂、不仁不义之人得偿所愿!”
被骂丧心病狂的冕清:“………”
我不这么说,你们会开口吗?
他骂罢还不尽兴,继续:“校尉,我们身为西北军中堂堂正正一员,岂能同有些人一样见死不救、抛弃同袍!连手足之情都不能顾全!如此,属下请求,从他们进去看上一眼!也好戳破谎言、让他们死的心服口服!”
见死不救抛弃同袍的冕清:“………”
可以了啊,轻微骂还可以,但千万别过火。
她微微抬眸,狭长凤眸里暗芒凛冽森寒,表面却含笑,如同沐了春风。但当人直视时,只觉得寒冷,身躯无缘无故被寒冰一寸寸冰封。
那吹胡子瞪眼的人瞅了瞅,哆嗦了一下下。
旋即扭头,义正言辞:“校尉,请您下令,让我等一同进去参观!”
此话一出,附和的人颇多。
纳兰宇筠不可置否,不着痕迹握紧腰上长剑,开口儒雅清润,如沐春风的和煦,该说出的话却极富攻击性:“愚蠢,他们这群人有信誉可言吗?你们有没有想过?粮仓内部逼仄、空间狭小,若他们在里面设下埋伏又当如何?你们如何能保证我四弟的安全无恙!”
他这话条理清晰,只叫人找不出错误,无言回怼。
至少……对于冕清他们这一方来说。
“纳兰校尉!您说这话有些偏颇了。一旦进入,这正如我所说,那我便是功臣,就算功过相抵,至少小命无恙!我何须作死跟纳兰四公子同归于尽?!”太尉一见形势不妙,大脑便飞快分析利弊,回的迅速。
“呵!我要如何相信?!就凭你现在所作所为?”纳兰宇筠回的也快,上下一扫,挑剔:“请恕在下无法相信一个挟持我四弟的人!”
太尉被纳兰宇筠严词利语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他小心翼翼扭头望了眼粮仓,咬紧牙关,目光接近了破釜沉舟后赌一把的坚毅。
心一横,把他的长剑举起架在纳兰长恩颈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