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横,把他的长剑举起架在纳兰长恩颈脖上。
他手脚微微颤抖,把剑往前送了两分,割破了正疯狂挣扎纳兰长恩的纤白颈项,几丝血沿着伤口往下流。
他这才堪堪收手,昂头恶狠狠高声戾喝:“你们都给我让开!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进去,我都会带着纳兰都尉进这粮仓!除非你们不在意他这条命!但你们要知道,我这条贱命可比不上纳兰四公子的身份!他一旦伤及毫毛,你们要清楚能不能承担起王爷的怒火!”
不等众人喧哗议论,他不管不顾伸手拽过挟持纳兰长恩的士兵,几人慢慢往粮仓里面移动。
一边走他一边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所言非虚,如有半句谎言,就让我一及子孙后代一辈子被人踩在泥泞里,成为梧国最低等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这誓言乍一听并不恶毒,可对于梧国子民而言,低等奴隶是祖辈最耻辱之事,足以让这个家族蒙羞至灭亡,更何况,祸及子孙后辈,俨然恶毒至极。
“莫非里面真的有被藏匿的军饷?”兀的,有人冷不丁发出疑问。
同一时间,原本就有疑惑的人被这番直白的话一勾,三分也变成了五分,还是明面上最要命的五分。
纳兰宇筠脸色黑了黑,他望着接近粮仓被团团包围的六七人,杀意凌冽。此刻阻止,已然有做贼心虚的嫌疑。
他指尖苍白剔透,微微绻起,望了眼黑夜中仅仅只有一丝半点的弯月,心里合算目前利益关系。
就算失了这军饷,也不能把这东西与纳兰家牵扯上干系!
摩挲着冰冷指尖,纳兰宇筠垂眸,里面丝丝缕缕的悲恸泛滥成灾。其实,还有一种令纳兰家损失最小的方式,就是杀了……纳兰长恩!
当年,他胞妹纳兰沁雪死时,父亲和大伯因为利益放过冕清,不就正说明了纳兰家其实不在意子嗣吗?父亲还教育他说,该有的决绝狠毒半分不能缺,适时牺牲方能让家族走向繁荣昌盛!
可他……怎么下得了手?纵然四弟跟他并不亲密,可他们身上仍旧流着同样的血脉!
“二哥?”冕清从外边挤到纳兰宇筠身边,关切道:“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出手?”
“不用。”纳兰宇筠回答飞快且语气斩钉截铁。
他拿眼睛扫了扫被挟持的纳兰长恩,长年习武,他自是看出那士兵把住的是命脉,一旦出手,误伤或是让对方恼羞成怒率先出手的概率非常大,胜率百十之四十都不到。
他不能拿四弟的性命铤而走险。
“那就让他们这么光明正大、耀武扬威的进去?”冕清蹙眉,一副不大认同的模样神态。
“冕清。”纳兰宇筠忽然叫住她。
“嗯?怎么了?”
纳兰宇筠抿了抿薄唇,似感慨,似无奈:“你要记得,你是纳兰家的人,唯有我们一家人同心同德方能断金方能冲破乌云巨浪。”
他眸色幽深,想到什么,叹口气又说:“我知道你与四弟关系素来不和,可你须的明白,我们骨肉里流着相同鲜血,打碎骨头还连着筋呢。不论怎么争斗,性命不可妄动!”
人群随着那几个士兵往里面动作。
冕清眨眨眼,不言不语保持沉默,跟着纳兰宇筠往粮仓里面进去。
她怎么会不明白纳兰宇筠这是教育她要顾念手足之情,连同训斥她之前要纳兰长恩去自杀的事情呢!
“二哥,这句话跟我说并无益处。”因为我们不是陌人就是敌人,而她与纳兰家而言从始至终都是被牵扯进去的局外人。冕清叹口气,似是而非道。
“无妨,你还小,不能明白实属正常。”他像是一个温柔谦逊的大哥哥,同小妹聊天般用着期待又家常的话语说:“等你以后嫁人,你就会明白家人的重要,他们将是你的后盾,为你遮风挡雨,让你所以凄苦都有处可诉。”
猝不及防的,冕清被这话弄得一个心脏怦怦跳。
家人吗?或许吧。
可惜,纳兰家终究不是她的家,也成为不了她的家。
心底一丝丝苦涩涌上心头,冲击着心脉丹田。
冕清勾唇笑的浅薄清舒,半开玩笑地试图打破这样诉情的氛围:“二哥这样说,倒让我觉得二哥早已成家立业,所以才有这样记忆深刻的心得体会。”她摊了摊手:“可事实上,二哥身边的红粉佳人我一个未曾见过,真是憾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金屋藏娇,而我惯于忽视,所以闻所未闻。”
“不要胡思乱想。”约莫是看出冕清内心想法,纳兰宇筠并不恼,轻松结束话题。
由于纳兰宇筠没有强行下令阻止,整个场地便无一人敢恣意妄为、随意妄动。再加上安肃王的名头,士兵更怕伤到纳兰长恩,只能一步步后退让步。
冕清一直跟在纳兰宇筠身边,她明显感受到纳兰宇筠步伐的变化。
才踏入之时,他步调沉重有力,每一步都似乎忧心忡忡,满腹心绪,可渐渐地,他步调反而轻快了,似乎脱离了那份沉重与扰人心绪的东西。
一时间,冕清眼底异色流窜,抬手把飘逸在眼前的发丝拢到耳后,垂眸暗中思索。
莫非她有什么思虑不周的地方,使得那军饷被人暗中移出了?
“咦!那是什么!”
她细细思索时,中间几人拐了个弯转换了方向,他们这边拦截士兵也随之拐弯,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
猝不及防地,粮草中间空地上一大排木箱印入眼帘,皆陈列地整整齐齐,纹丝不乱,而木箱摆放的两边粮仓皆凌乱不堪,布袋横七竖八的,许多粮食撒了一地,不难看出被人翻找过。
可粮仓里怎么会有木箱?!
许多去过粮仓的都尉太尉士兵率先皱眉发出疑问。不记得粮仓里有什么东西需要用木箱放置,武器在辎重库存放,药草放置别处。
不由得,这些人想起在外面太尉所言。目光情不自禁的就戳向那木箱,炙热又灼烫,兴奋又好奇。
许是来过,那几人驾轻就熟直奔那中间堆摞的木箱。
等站立木箱旁边,太尉兴高采烈指着:“就是这些!”随即他弯腰,利索的打开一箱,然后狡黠的把自己藏在一位士兵后方。
冷箭不长眼,他须的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