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眼一直在我眉目间游移,让我如同心中多了把火。良久,他笑了笑,便自拉开与我的距离:“簪子我也送到你手上了,如此特别你也当好生收着,好好歇息吧。”
“……是。”
他离房后一片寂静,似乎原本平静的心又不安了起来。
此时不禁想起城中女子常常会有一句口口相传的话,说起来大概是:如梦幸遇九寒君,愿违天意共长眠。这话中提到的九寒君说得就是沈慕寒,据说这曾是蓉妃在世为沈慕寒取的一个别名,后来为了简便,便取阿九二字朗朗上口。自蓉妃离世,连沈微也没再继续唤他这个名字,旁人自更是不敢直呼,却也留下了这一句看似痴狂的话来。
脑中不自觉浮现过他的眉目,心中出奇般有一种雀跃的感觉,久久不能平息。
“我这是怎么了……”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这一生我所追求的不过是自由二字,若我真的对他存了别样心思,不仅仅要放弃这两个字,还要忍受将来他身旁的无数桃色,这并不是我愿意的。
这该办的事还是得办,若在这样继续纠结下去,恐怕这一夜也该浪费了。
我拿起枕下的字条随手在烛火下点燃,确定门外无人后趁着夜色翻墙出府。
永宁夜市也算热闹,往日我都习惯走些无人小巷,今日却想着戴个面纱,这夜色下应当也不会有人将我认出。
抄近路算,王府离东楼不算远,可入夜也正是东楼生意最兴旺的时候。虽说顶着花楼的名号,楼中也全然是卖艺不卖身的烈女子。
我极少在正楼露面,若直接从正门进去,一个女子入花楼必会引人怀疑,思量再三我还是走了后门。
“咚咚咚——”我敲响紧闭的后门,片刻便有人出来相迎。
“少楼主,快请进。”正当此时,我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动静,十分敏感地回头看了看。
开门的丫鬟问道:“怎么了少楼主?”
似乎明明听到有什么声音,有什么动静,到底是有人跟踪我,还是我的错觉……
“没事,走吧。”
东楼地宫处,罗素已然恭候多时,被铁链缚住手脚的女子早已昏迷不醒,却仍然能看得出她面容较好,生的倒是一张如花容颜,只可惜脸上沾染了血色,将她原本的容颜盖了些。
“少楼主!”罗素十分恭敬走到我跟前,示意我看着地上这个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似乎受了不少罪过。
片刻,罗素又言:“属下翻阅入楼记载,得知这个女子名叫梦,与那个名叫小蜜的丫头走得很近。”
看着如今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女子,我不免生了一些恻隐之心,可转念又想到信中所言,我不禁问罗素:“你信中说她同安咏有些联系?”
罗素点了点头:“属下这两日是得到些消息。”
“据当时收下梦的丫头说,当时这女子是被一个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送来的,那男子举手投足间有些细致令人生疑,像极了皇宫的太监,并且当时的丫头还注意到那男子掌心有块灼伤的印记。”
听到这一番话,我不免生了些疑惑:“印记?”
“少楼主不知,多年前宫中曾有一个规矩,宦官至五品以上便会在掌心烙下一个伤疤,意为手脚干净。后来似乎是蓉妃谏言,皇帝才决定废除这个规矩,而废除的日子,恰巧就在蓉妃离世当月。”
她说这一番话我着实没有办法和安咏联想到一起,思来想去,却让我更加疑惑:“官至五品的太监也不算少,你又怎么确定他就是安咏?”
罗素随即向我解释道:“这个属下之前也有所怀疑,可听丫头描述那人的容貌后,属下才敢真正肯定,送这女子来的人一定是安咏。”
“嗯?”
罗素从丫头手中拿过一幅画像,画中男子年少白头,有一丝柔媚之色。
她慢慢打开画像同我解释:“这是属下四处寻访得来的少时安咏画像,虽说不知真假,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安咏自幼时便是满头白发,甚至眉毛胡须都是白色,与丫头所见到的男子不谋而合。试想一下一个中年男子,如何能得这满头白发与掌心伤疤的巧合?”
接过画像时,我不禁有那么一刻庆幸离酬金更近一步,可我听着罗素的解释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个消失十几年的人,他存心要躲,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出来?还偏偏将他身上的特征完全展示在旁人面前,到底是他不知道有人寻他,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片刻,罗素接着说:“这个女子入楼便没安什么好心,严刑逼供下却只字未提安咏及来此的目的,但可以肯定,安咏一定还在永宁城,并且……很有可能是在帮他做什么事。”
我不禁一笑:“呵,一个女子能为旁人做到如此守口如瓶倒真是令人敬佩。”
我故意放声:“将她给我关起来,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是。”
随着几个丫头将那女子拉走,此处也只剩下我与罗素二人,方才那戏也算做的足。
确定四下无人后我转身看向罗素:“找个机会,放她走。”
罗素不明所以:“放她走?”
我冲她点了点头,她却仍是一脸疑惑:“属下不明白,少楼主难不成就这样放过她?”
“你难道没发现,方才她一直醒着?”
罗素一脸吃惊之色,一时没说出话来。
“制造她自己逃出去的假象,她一定会去找那个人,顺便我也想看看,楼中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她的目的。”
罗素面色犹豫:“您的意思……还得让她把目的达成?”
“东楼的名声在江湖上也算鼎鼎有名,她敢只身入楼定然是有什么非要得到的东西,那间屋子除了些值钱的摆件,我倒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自然也有些好奇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罗素蹙眉:“可……可万一……”
“怎么?你觉得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怕她抢走东西之后你便带不回来了?”
她摆头道:“论武功,属下倒是有些自信,可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