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焰点地而起,脚下所在之地,草木皆塌陷,发出“轰轰”的声响,五弦掩住口鼻,半空中突然降下一张网,将炙焰整个围在其中,炙焰一挣破绳网,另一张网又落了下来,局势演变成炙焰不断的冲破绳网,新的绳网却不断的降下,这是第六张了……
“二公子,别白费力气了,为了生擒你,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邬常安!”
炙焰狠狠剐了他一眼,邬常安捂心佯装心痛,“二公子,声音别那么大,吵到我耳朵了。”
冲破绳网的速度越来越慢,炙焰经过几场耗战,多少有些气力不足,所以当最后一张绳网扑来时,炙焰直接被压了下来,坠入方才塌陷之处。五弦慌忙上前,却被芫自成的折扇拦在原地,“姑娘,去哪?”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邬常安徐徐走来,眼珠子转了一圈,“绳索可不是一般的绳索,选用昆仑山上好的仙树的枝条而成,姑娘再不交出夜龙骨,二公子是死是活,我可保证不了。”
五弦佯装诧异,“啊,原来你们不知道啊!”
芫自成蹙眉,“姑娘何出此言?”
“夜龙骨在我体内!”
五弦望向众人,每个人的表情都特别精彩,五弦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儿,将仪和剑握到手中,沉声道,“要取夜龙骨,除非我死!”
芫自成一手倒背着,将折扇慢慢收了回来,“本座一向不同女子出手,姑娘莫要挣扎,也可免去皮肉之苦。”
五弦递来一个眼神,“芫宫主害怕了?”
芫自成嗤笑一声,“本座怕什么?”
“怕别人说芫宫主连一女子都打不过。”
“姑娘若一心求死,倒也正合我意,不如这样,姑娘要是能接得住本座的三招,本座就放姑娘一马。如何?”
五弦悠然一笑,“请赐教!”
事情就是发展成了这样,为了给炙焰调息留时间,也是为秦羽与苏芩,五弦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不会死,自己应该有主角光环,所以从五六米的地方飞过来的一道金光将她甩出十米开外时,五弦歪在地上,一边喘着血花,心里一边暴擂瞎鼓,人贵有自知之明,很可惜,她没有,所以光速打脸。
五脏六腑俱碎的感觉,浑身说不出的痛楚,五弦艰难的抬起头来,芫自成缓缓走上前,有人不服,同芫自成评理,夜龙骨既然在她身上,各家该凭本事拿,若是死了,如何夺取?
五弦像浑身触了电一般,原来……要生取……
那得多疼?
芫自成一开始就知道,那么他作此决断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真发了善心?
芫自成捏着小胡子揶揄道,“梅千言让条狗过来同我说理,着实好笑,让别家家主打头阵,他好坐享其成?”
“你!”
“姑娘,”芫自成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第二招了!”
话刚说完,又一道金光将她甩至山背,山背如同被打上了烙印,凹下去一个大口,五弦呕出一大口的血迹,低头垂眉像被钉在了那个山口中。
四野忽地一片寂静,什么都听不清。
头痛欲裂,身子的每一寸都像有人在拿锤子狠狠地砸,脑浆是不是被炸出来了,一条一条的流下来糊了眼,不然眼前的一切为何开始溃散,痛苦恶心及惊惧轮番上演,同时伴随着那些过往的回忆碎片,五弦想哭,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她在一片恍惚中猛然惊醒过来。
身上的毯子不知何时落了地,五弦顺手捡起来的时候,眼角似被什么牵动似得回过头来,这幻境中的小院,依旧如世外桃源,温煦的阳光洒落院中,花猫蜷缩在门口,半眯着眼看了会五弦,继而又把脑袋埋了进去。
“娘子!”夹杂着喜悦与兴奋的语调就这么闯进来的一人,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的挂在五弦的身上,五弦顿觉心脏漏停了一拍。
“你……”
“我给你买了这个,你看,喜不喜欢?”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五弦身边,趴在椅背上,握拳的右手翻过来张开,是一支淡粉色的发钗。
“很……好看。”五弦的眼圈一热,泪蓦地滚落下来。
“娘子,为何哭了?是不喜欢吗?”他手足无措,慌忙为五弦拭泪。
“十六,你是假的,假的……”五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除了第一次是真的演戏,往后几次都是自我沉迷,这场梦,没了主角,五弦却一直在做下去,而这一次,她得醒了,她还不能死,她还要留口气……留口气去见秦羽。
“十六,对不起啊,对不起……”
“娘子,你在说什么啊?什么真的假的?”他的声音如水晶般透明,五弦伸手正欲触碰,十六“哗”的碎了,碎成太多片,周围的一切开始消散,毯子,藤椅,院子,花猫……
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自己耳根子都疼,五弦轻轻动了动手指,慢慢回过神来。
“芫自成,你把她弄死了,我们怎么取夜龙骨?”
“那是你的问题,与本座无关。”
“你!来人,带回梅花宫!”
“欸,慢着,梅千言,你是当我地宫都是死人吗?”
“她她她醒了!!!”有人尖叫出声,每个人似是屏气凝神,一言不发。
五弦吐掉一嘴的泥,艰难的爬起身,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佝偻着身子,伸出三只手指道,“第……第三招!”
“快……快点,很疼!”
此话一出,又有些求死的意思,重阳宫不愧为正派之首,将整个局面都控制了下来,芫自成还放言,接得住第三招重阳宫绝对说话算数,若是接不住,那尸身便归所有人。
重阳宫明显就是根搅屎棍,若接不住,她死了,那夜龙骨与尸身一同毁损,抢夺尸身无甚意义,但若接住了,她也是半死不活留了口气罢了,那口气还能撑多久,就不言而喻了,既保全了名声,又承了五弦的恩情。归根结底,输赢无所谓,只要有趣。
众人纷纷颔首表示同意,即便有提出异议的,也被旁人怼了回去。
偌大的空地只留下五弦与芫自成两人,五弦将整个重心压在仪和剑柄上,芫自成撩了仪和一眼,轻笑,“姑娘还留着仪和剑作甚,又不会用?”
“少……少废话,与你……何干?”
“呵呵,那姑娘,第三招!”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
耳畔响起一大串的古语,忽地觉着浑身充满了力量,芫自成的掌风掀来的那一刻,五弦左手捏决,念叨着“忽兮恍兮”,右手提剑迎了上去,不但悉数震碎,道道剑光还逼得芫自成退了几十米,芫自成面露讶异,而后严阵以待。
这与方才只吊了一口气的人完全不同,芫自成眯着那双小眼打量,他方才是铁了心要致她于死地,八成的内力居然被压制到几无,芫自成重新开始审视起她来。
许是花了太多气力,仪和插入一片碧绿中,五弦重压回仪和上,躬着身子,又是“哇”出了一滩血水。
“芫宫主心慈手软,不代表我梅花宫如此,来人,给我拿下!”
梅花宫擅使暗器,这点五弦深知,所以当一波人装模作样的聚上前来时,五弦四处看了看,还有不少人躲在暗处,明处的人就算失了手,暗处的人也会予以重击,绝不能掉以轻心。
下属这颇为忌惮的模样惹恼了梅千言,梅千言一脚踹在一人的屁股上,那人失了重心,“咿咿呀呀”的拿着砍刀,向着五弦冲过来,五弦闪得极快,下一刻便出现在那人身后,对着后心推出掌,那人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拥在一起的十几人开始向五弦这里攒聚,五弦干咳了两声,揩去嘴角的血迹,拧剑冲入人群,只眨眼的功夫,十几人保持着挥刀的姿势,面目狰狞,还夹杂着不敢置信,时间仿若定格,顷刻轰然倒下,五弦立马攫住断了气的一人,反手挡在自己面前,几只梅花镖准确无误的扎入了那人的心口处。
五弦扔掉此人,偏头干呕,手腕上似是沾上了什么,冰凉的流向指尖,五弦瞥了一眼,血迹已然侵染了仪和的剑身,五弦分不清这是谁的血,整支手臂都在发颤。
东北角!
五弦为何能洞知暗器的方向,自然是因为她能听到,具体为何,她也无暇顾及,侧头让过,五弦似在暗器上看到了自己苍白的面容,梅花镖“咚咚咚”的扎入身后的树干,有绿叶从树杪落下,仪和却一路呼啸着刺向暗处的一人,痛苦的嚎叫后便再无声息。
草丛里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五弦秀眉轻蹙,朝着东北向伸手,仪和如同认主般直直回到五弦的手中,将其反手转一圈,剑尖指地,左手的两指相并,五弦轻合上眼,四面八方皆有利器割开空气的声音,从剑身滑落的血迹缓缓落入绿丛中的一瞬间,五弦遽然睁眼,周身的剑气硬生生的将数不清的梅花镖隔在四周。
“回!”一声令下,梅花镖原路返回,树林里发出一阵阵的哀嚎,此起彼伏。
血滴嵌入一片碧绿中。
“啊啊啊……”几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将炙焰紧紧封在绳网下的地宫之人,此刻飞散各处,宛若天女散花,着实又好气又好笑。
五弦对着徐徐走来的炙焰问道,“如何了?”
炙焰冷笑,“不牢挂心,睡得很好!”
“呵,邬常安的脑袋便交给你了!”
“那是自然!”
“几位家主恕我直言,”五弦挑眉,“当年若不是玉非花中了毒,又遭苏楚阳诓骗,断不会惨遭几位毒手,几位想如法炮制,不但要夺取龙族圣物夜龙骨,还要重创夜暝宫,待炙焰身死,再对付一个玄逸便是绰绰有余。”
众人皆面露惧色,梅千言的脸色尤为难看,“一帮废物!”
五弦并不是以貌取人,但梅千言这一副猥琐的面孔,再加上那些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倒是让五弦徒增了一丝厌恶,王植在梅千言面前充其量只是粗糙汉子,唯一相同的便是,两人都极其卑劣,让人不齿。
“玉非花作恶多端,天怒人怨,死有余辜,正派联合围剿,是为天道!”
“说得没错!玉非花那是活该!”
“活该!活该!”
“她是紫微宫的人,来替玉非花复仇的!”
“看不出来啊,啧啧,莫不是……”
“看她那狐媚样子,不过就是玉非花的身下之人,装什么大家闺秀?”
“会武之人,想来在床上定是别有情趣了!”
“哈哈哈……”
“哈哈就是就是……”
一阵阵迎合声下到底有多少自我判断,五弦不知道,“玉非花何样与我无关,但事实便是如此,正派多少占得了些便宜,还不让人说?”
梅千言从身后掏出两把弯刀,“死人才不会乱说!”
天上的暖阳缓缓西移,五弦用手搭成凉篷,仰头望去,眼下这个时点,估摸着快日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