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泱，离泱。
意庚早起神清气爽的，出门溜达一番，远远听人呢喃着自家长女的名字，便循着声音走过来。正瞧见绿衣的小女子蜷缩在一块大石头后，哭成了泪人。
意庚捏了个诀，造出个结界，俯下身，把人护在怀里，“凰儿这是怎么了？”
凤阳把眼泪抹在老头儿的衣摆上，才不管是毁了多名贵的衣料。意庚道，离泱欺负你了？
凤阳把头埋在老头儿胸前，一味的哭，不说话。
意庚抚着她的背，半天才听自家小魔头哭哭啼啼地说，“他有他的离泱，我有我的纪修，我们归为路人，又来招惹我做什么？”
老头儿遥遥想起，离泱三千年前被他许给了幽冥界的景昊，莫非凰儿是吃景昊的飞醋？何时凰儿与幽冥界有了瓜葛？
凤阳许久才把眼泪止住，头搁在意庚肩上发呆。意庚无可奈何的任由她枕着发麻的肩，互不言语。
这天地间，知道她对星楼心意的恐怕只有她自己了。所以，凤阳张张嘴，还是开了口：“老头儿，我喜欢星楼神君很久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了，大概跟我活得一样长吧。”
大概也是这样一个长度，初遇时她不过两千四百来岁。真的很久了。
意庚傻眼了，纪修将军那边也是凰儿自己要嫁的，这会儿又说起这个。“那星楼怎么想？”
“他……”凤阳移开脑袋，直视着意庚的眼睛发红，“他喜欢离泱啊！”又泫然泪下。
意庚拿衣袖替她把眼泪抹匀整张脸，“他自己说的？”
“他说离泱是不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离泱的好不是一般的好。离泱想要的，他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取得。
离泱说，想要梧桐木簪子，他就去夕月崖边折了梧桐树枝，伤了远森的原身，她去把簪子偷走，他不惜打伤她，把簪子夺回去。
他心头，还是离泱更重要些。
“那你在我心头是否也是不同的？”
“自然是的。”
“所以这并不代表什么。”
凤阳觉得老头儿说的极在理，又似乎毫无道理。父女之爱与男女之爱哪能相提并论？再者，十万年间数次的失望过后，她哪里敢有所期盼。
凤阳从地上爬起来，不愿多想此事，“老头儿，我们去喝酒！”意庚当她想开了，欢欢喜喜地拉着她去往僻静处品酒。
晚间凤阳跟着意庚回了清心殿，意庚取了珍藏许久的佳酿，继续让凤阳作陪。
打南边偏门进来一人，恭恭敬敬地跟意庚行礼，“父君。”
凤阳跟意庚坐在一块，也算跟着受了个礼，她为老头儿斟酒后，看着来人上前移开老头儿的酒杯，道：“父君，烈酒伤身，还是少喝些罢。”语音轻柔，如仙乐入耳。
意庚不动声色地将酒杯取了回来，酒水未洒出一滴。“你怎么回来了？”
离泱答，母亲挂念小女，特传信于小女，召小女回来。
“那你就先去见见你的母亲吧。”意庚将酒饮下，示意凤阳重新满上。
凤阳笑嘻嘻，这酒绵软甘冽，离泱妹妹是多虑了，来，我陪你多喝几杯。
凤阳长了离泱六百岁。离泱出世之后，意庚独宠的依旧是凤阳。说起来，似乎凤阳于离泱还是有所亏欠的。这一小份亏欠也因星楼的存在，在凤阳心头消除了。
意庚把酒杯放在凤阳手心里，看她将酒喝下去，“离泱回来的正是时候，你不如和他好好聊聊，问她和星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凤阳丢了个白眼给老头儿，意庚笑呵呵地接起，“若离泱嫁人后对星楼无意了，也不要再耽误神君。你也尽可去女娲娘娘面前和纪修和离，将星楼的心俘虏到你这来。”
“我并不想。”凤阳道，“我与纪修挺好的。”
“仙途漫漫，你想好要和纪修将军一起走下去？”
凤阳不说话了，又惊呼起来，“老头儿，我要回去了，今早出来都没和纪修吱一声！”话刚说完，人影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府里仙娥回说，将军早间就被天帝叫过去了。凤阳松了口气。
稍微片刻纪修从外面回来。凤阳上前去拉他衣袖，解释说自己和老头儿喝酒去了。
“那你喝了多少？”
“两坛。”
“你酒量这么好？”那日在席上，分明浅饮了几杯就醉了。
“高兴就好，不高兴就不好。”
“那为何事高兴？”当日又是为何事不高兴呢？
凤阳噤声了，她今日竟是高兴的？因为他半夜前来说是要看她？是为他说他要夺回她？抑或是老头儿的劝慰？
“娘子不想说就不用说了，只是下次出门记得知会我一声，传信于我也好。”
“洛彬找你何事？”
“天帝派我护送使者去往魔界谈判。”纪修微微皱着眉，凤阳把手放在他的眉峰，替他抹平皱褶，“那你放心的去，不用担心我。”
“你要是一个人在府里呆的乏了，就去别处走走，梦笔仙官、司命那边都可以去，也可让小沫过来陪你。”
凤阳应好，又问起何时动身。
“三日后，这三日娘子可否和我呆在一处？”
“那是自然。”
纪修温和的笑，两人做起这三日的计划来。
跟着纪修，凤阳才知这天界有多少处是她没去过的，好像这十几万年也是白活了，见识比身边这两万仙龄的男子不知少了多少。
凤阳也乐在其中，想着等纪修回来，继续跟着他把天界逛遍。
纪修走之后的第四日，老头儿来找她，一同去了司命处。
“凰儿也有十一万两千五百多岁了吧，除了上次私自下凡，我再也没允许你去过凡间，怎么，想不想去？”
凤阳抓住意庚的衣领，“老头儿，这你也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不允，我早就去人间十万八千回了！”
意庚把凤阳推开，松了松衣领，把司命面前的薄子展开来，“今日就是让你来商量此事的，我养出来的孩子还没有像你这样不懂事的，不如去凡间历练一番。”
司命道：“贫民家，商贾家，将相家，帝王家，上神想选哪个？”
“这还能选？”
“凰儿能选。”意庚宠溺的看她。
“帝王家”凤阳看了看老头儿，继续说：“这个就算了，那商贾家好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上神此番下界是要经历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这八苦。”
“啊！不能一个个来吗？”凤阳有点傻眼，全部经历，会很惨的感觉。
“这……”司命颇为为难。
“实在是你懂的太少，不要挑三拣四，纪修那边我会帮你交代的，你早点准备下界吧！”
凤阳想来自己听闻了人间许多事，终于有了机会亲自去经历一番，也是十分高兴。
出了司命府邸，去梦笔处闹腾一番，又去夕月崖跟远森告别，连带着交代小沫好好修炼，看管好她们的凤仪殿。
次日一大清早便跟着个仙官去地府投生。地府的一切她也看着新奇，仙官怕误了时辰，硬着头皮使足了劲把凤阳推进了轮回道。
凤阳想着，等她回了天界一定向天帝告他一状。这么想着，似乎渐渐陷入一片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