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写字的人,自己来填表。”
妙青领了一份简历,第一栏便是姓名。她提着笔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写下了三个字——李海棠。从今天开始,这就是她的新名字。
离开梦隐山之前,不知怎么,她鬼使神差地去了趟育学堂。
似乎物品比人的性命要持久,一切还是从前的模样。饭堂里静悄悄地,妙青走到角落的位置,她摸着桌子,眼前出现了一个瘦弱的男孩子,怯怯地开口问道。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对着男孩子点头。
“谢谢李师姐。”
“不客气,袁雨师弟。”
男孩子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师姐,以后,我能常来找你一起吃饭吗?”
“可以的呀。”
“谢谢,谢谢师姐,我,我去给你端茶去。”
男孩子去端茶,没有再回来。一滴、两滴,蓄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溢出来落在饭桌上。妙青又往后院的回廊走去,那株西府海棠还在,它知道有三个孩童曾经在这里聊天谈心,却不知道花还能日复一日的开,人却永远少了一个。
“师兄,这是什么好吃的?闻起来好香啊。”
“没见过吧,这叫火锅……”
“好久没吃了,让我尝尝你的手艺。”
她看着虚空中的三个孩童吃得大快朵颐,女孩子给每个人倒了满满的酸梅汤,举起杯说道。
“今天,庆祝我们正式成为玄真门弟子,愿今后我们三人情谊不变,仙运昌隆。”
“仙运昌隆。”
“仙运昌隆。”
带着凉意的晨风吹落了几朵海棠,飘飘洒洒似雪花,她伸出手臂接住其中一朵,轻轻拢在掌心,抬手嗅着,再也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她的身子抖着,比庭院里的海棠树还要脆弱。
妙青填好了简历,交给了征兵处的小吏。
谈燕行带着请柬来到了葳蕤轩,他很久没来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妙青。葳蕤轩几乎成了整座梦隐山里最安静的地方,然而,此刻的葳蕤轩却比平常还要安静很多倍。
他敲门,等了略久的功夫,茗荷才来应门。
“谈仙师,您来了。”
“嗯,我来送请柬。”
“您请进。”
角落里的泉水汩汩的流着,修竹森森,野姜花似白色蝴蝶般翩翩起舞。檐廊下的躺椅擦拭得干净发亮,谈燕行用手拨了下挂着的悦音风铃。
“叮——”
茗荷端着托盘,除了茶具还有一只盒子。
“妙青呢?还有那个乔屿,是吧?怎么,都不在吗?”
茗荷一边倒着茶一边答道:“乔屿道友前几日离开了,妙青仙师也走了。”
“走了?上哪儿去了?他们俩一起走的?”
“不是一起走的,妙青仙师请他离开的,然后乔屿道友留下门派腰牌就走了。”
“吵架了?”
茗荷不答,她确实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
“那妙青去哪儿了?”
茗荷摇头道:“仙师没有说,不过她走之前吩咐我,让我把贺礼转交给您。”
谈燕行打开盒子,织绣司特制的储物盒里放着两匹锦缎,绛红色的是鸳鸯戏水,金青色的是龙凤呈祥。喜气华丽,最适合新婚夫妇了。他摸着光滑轻柔的锦缎,茗荷感叹道。
“仙师的手艺越发精进了,这种技法和材料,没有半年的功夫是做不完的。而且还有益气养神的辅助功效,在玄真堂里能卖五百两灵银呢。”
他收起锦缎,留下了请柬,告诉茗荷若是有妙青的消息要及时通知他。然后,他暂时中断了送请柬的事情,去了英灵峰。
袁雨的墓前摆着一把熟悉的月琴。
他蹲下来,摸着被主人留下来的琴说道。
“你究竟去哪儿了呢?难道打算再也不回来了吗?”
“阿雨,你说你李师姐是不是很过分?当初不声不响的跑去外堂,现在又不声不响的消失。她只记着你,却把我忘了。”
“太过分了,李妙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