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凉瀚看着一动不动的妙青,她安静地似乎要和杂草融为一体了。
“你不好奇么,也不问问我关于流言的真相。”
“不重要。”
“不重要?”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只要你愿意领着我们打妖修,别的事情无所谓。”
“嚯,这么豁达。”徐凉瀚的背向后仰,用双手撑着地:“你就不怕流言说的是真的,跟着我会死得很惨么?”
“当兵的人还会怕死吗?”妙青反问他。
“可你不怕死得冤枉吗?”
“那就是命不好,跟错了人,只能怪自己眼瞎。”
“哈哈哈哈。”徐凉瀚大笑过后神情又变得有些黯然,“是啊,跟错了人,我徐凉瀚对不住那些相信我的兄弟。”
“其实,事情的经过很简单。当时的我眼高于顶,自以为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听上司的命令执意出战,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妙青看到徐凉瀚在此刻稍稍卸下了一点点心防,露出了悔恨和脆弱。
“我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骄纵轻敌。导致带出去的兄弟几乎全军覆没,阿紫和小峨拼尽全力带我逃出生天,还有几个运气好的侥幸活了下来。”
“那之后我就被门派雪藏了,直到这次妖军开战,我才脱离了门派,组建了野草营。其实,我经常怀疑自己,能不能带好兵。哪怕是到了现在,成为了什么所谓的人界四强也依旧在怀疑自己。我已经枉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寥寥数语,却是无尽的苦涩。因为无法挽回,这份痛苦才会更加令人断肠。
“将军,鞠紫和黎峨二位副将不是一直守在您身边吗?如果您真的毫无才干,想必他二位早就另觅高就去了,不是吗?
“其实我们大家都很相信您的。”
“谢谢。”徐凉瀚淡淡地微笑,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从容。
“将军,你有没有和鞠紫副将黎峨副将说过这些,也许他们两位也有一样的话想跟您说。”
“哦,好像没有。怎么,不愿意听我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
“标下不敢。”
“都忙着呢,我又不能把他们两个揪回来,只因为我想吐苦水吧。所以啊,这个光荣而神秘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妙青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我开玩笑呢,耽误了你这么久,你接着去巡防吧。”
“是。”
妙青如释重负的离开。
徐凉瀚还是坐着没动,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起一张张脸孔。那些曾经鲜活无比,却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模糊的面容,可痛苦却没有因为岁月的轮转而减少,反而更加深重,像阳光照不进的万尺深海,漆黑无边。
三月的忘仙坡,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虽然明面上不能大规模开战,但是局部的小战事一直未曾间断,有利益就有纷争,有纷争就不可避免的要诉诸武力来解决。
徐凉瀚负责玄字营,顶头上司好说歹说、威逼利诱让他暂且按兵不动。年轻气盛的徐凉瀚根本听不进去,他趁着夜色悄悄带着玄字营摸到了望仙坡。
徐凉瀚照例搓出一枚用来试探的纸符,小小的白色纸符飞在空中,又无声无息的落地,表明很安全。
未曾想,这支妖军对阵法的造诣极高,丝毫不逊色于修士。尖利的警报声响起,猩红色的光阵同时亮起,一直隐没在暗处准备随时出击的妖军把玄字部杀了个措手不及。
刹血鬼罗阵。
徐凉瀚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阵法,结合了妖修自身的优点打造的一种新式阵法,耗费的灵力极小,但是杀伤力却极大。
“将军,不能再留下了。”鞠紫的白衣已经被染成了红衣,不见半点洁净。
“不,我不能丢下他们。”徐凉瀚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将军,大局为重。”鞠紫劝道,然后给黎峨使了个眼色。
“请恕标下无礼。”
黎峨偷袭了他,鞠紫同时封住了他的穴道,然后背起他就跑。他们已经没有余力指挥组织撤退了,能不能逃出来都是未知数。
徐凉瀚闭上眼,不忍再看下去。惨叫声、杀戮声、喘息声,交织着回荡在他耳边。残雪、鲜血、嫩芽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充斥着他的鼻腔。
那之后,他有好几年的时间不能休息不能修炼,只要一闭眼,望仙坡那一夜的声音和气味就会立刻复苏,搅得他坐立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