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哗哗下着,在诧雷闪电下有时能看清从四个方向赶来的黑气汇聚到一点,浮上石板的街面,黑气聚拢成一团,变化出人形,喜色衣裙未束发。
月芜清醒就站在夜里的城镇街道边上,紧挨着一处混沌面摊。想化成黑气从地下离开,刚变成黑气又变回来出现在街面!想离开走不出五步的距离,第五步就回回到原来的位置。想躲回地下反复几次还是会出现在路面……
月芜一时之间火气又冒上来,怎么回事?自己应该在广源兵冢,怎么跑大街上来了!这天一亮人多该怎么办!
生气还只能干生气,连黑气都要控制好,旁边是人家的摊子,不能轻易毁坏。
不知道雪山大战之后怎么样,不知道重聚过了多长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没在兵冢而是在这……不知道只能在方寸之地移动的原因和解决办法。
紫色的闪电照亮街道月芜显得可怖极了,黑夜中雨水从红色的裙边滴落都感觉像血,散乱的黑发在黑气翻涌下肆意飘荡。
雨声见小了月芜试过很多次,还是离不开方圆五步,气得大喊:“是跟我过不去吗”!
细木棍敲地的声音很小,馄饨摊的木门推开后出来一个很老的老人,眼睛浑浊不太能看清路,就拿着个木棍当盲杖探路,也没拿伞:“有人没有?道儿上有人吗”?
她说话月芜没注意,走近月芜也没注意到,好在月芜挨着馄饨摊就在道边儿上。盲杖碰到月芜时月芜才发现有个人靠近了。
“嗯?有人吗?老婆子好像打着你了”。
月芜不躲也不干嘛,就直愣愣看着老人。
满是褶皱枯老的手往前摸抓着月芜的手:“冰凉冰凉的,我刚才呀听见你在外边喊啦,是个女娃子吧。这大黑天还下雨打雷的,跟你一起走的人呢”?
老人半天等不到月芜回话,还下着雨:“女娃子咋不说话呀?这还下着雨呐来到我家先躲躲吧”!
老人拉着月芜月芜就跟着走,过了馄饨摊的棚子就到店门口,月芜跟被定住一样。
月芜:“我进不去”。
老人显然没太明白月芜的话:“老婆子家里就自己,女娃子不用怕”。
“不是怕,我走不了了”。
老人以为月芜腿有毛病呢,说了半天她想带月芜进屋暖和暖和,月芜就是来回那两句。
老人让月芜坐在摊里的座位上:“坐这儿等会儿啊”。又借着盲杖探路回去了。
老人回去月芜就直愣愣的盯着门口,看着比鬼还吓人。
屋里点了好几盏灯,烟囱里冒出烟,老人捧着一碗馄饨出来放在桌上:“有灯也比不上白日里看的清楚,那个馅儿多了少了对付吃一口吧,拿床被盖着晚上省得凉”。
老人模糊看着应该是个挺漂亮的女娃,年纪不大穿一身喜服颜色的衣裳,头发好像有点乱都散到前头了。
再抱被子出来时看月芜光看着馄饨不吃,把被子放旁边桌子上:“咋不吃呢?暖暖肚子”?
一句话了月芜呜呜的哭了,低着头眼眶中偶尔会掉出黑色泛着黑气的泪水。
崩溃就在一瞬间,没有预兆没有起因。
“咋还哭了?这呀,这”……
往后日子里月芜就在馄饨摊里待着,修养好了能分出一些黑气在晚上收摊时帮老人干点碎活,但分身也只能活动在五丈之内。
馄饨摊里每天都有个成天在这帮忙的孤儿,不大,七岁的男孩儿。只知道小名叫小岩。
月芜倚着支棚子不粗的木桩,看着懒散全身力量都靠在那了。
小岩每次看见都好奇这木桩这么牢实吗?人靠着都靠不倒。这大姐姐每天出来的也太早,自己天不亮就过来,她每天都在这。
月芜看他这么瘦小,住的偏僻每天往来就不害怕:“那你搬过来和她一起住不就得了。
小岩紧着摇头:“不行,我一搬出去我家房子就没了,我不能搬。还有姐姐你为什么这么称呼奶奶?要叫奶奶,不能说她的”。
月芜瞥一眼小岩:“我三十一岁了,比你娘都大,不是你姐姐。她也不是我奶奶”。
小岩不信:“你看着根本不像三十多岁”。
许久没来的无赖过来就冲屋里喊:“老太太来三大碗馄饨”!
小岩和月芜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
摊里吃饭的其他人险恶的看了一眼无赖不做声,有两个姑娘赶紧悄悄从旁边走了。
小岩小步过去扬起笑脸跟无赖好好说:“哥哥,馄饨小碗两钱大碗三钱”。
无赖看见小岩就烦:“小崽子一边去,老子还给钱?都看见你好几回了,再来说老子揍你!爹娘都没有”。
小岩没害怕还是笑:“哥,你看奶奶就一个人也不容易,您不差这两个钱呀,就当发善心了呗”。
无赖软硬不吃,习惯性的撸袖子起身就听一个姑娘叫眼前这小崽子。
“小岩”。
小岩赶紧回头,心想忘告诉姐姐让她躲躲了。
无赖看到月芜就动了色心,发髻简单一身红衣容貌身段也不差,坐在小摊位置上也一点不碍颜色。
小岩跑到月芜跟前无赖也过来了。
月芜拿着一个破口的碗在手里转了一圈:“这个碗破了,该换了”。
小岩直着急这时候你还在意碗呢!看四周的来往人也没有说句话帮忙的,摊上的人本来就不多,也找不到说话帮忙的。
无赖笑着连连点头:“可不是!这小摊是太破了。这附近的人我都认识,看姑娘面生啊!是走亲戚还是有什么事来啊”?看着绝对是个老实的,这要是能弄到手当老婆可真好!
“在这儿等我夫君来接我”。月芜没看无赖,说着话手里刷刷掉下来半百半灰的粉末,手一转破口碗原先被月芜拿着的部分不见了,一圈下来整个碗变成一小堆粉末。
无赖咽咽口水,没说话赶紧离开了。
老人正端着馄饨出来小岩赶紧过去小声说:“奶奶,姐姐把那无赖吓跑了!这个碗姐姐给攥成粉了!多大的力气啊”!
老人离得稍微远点就看不清人,想了一会儿把馄饨放在月芜在的桌上:“也到晌午该吃饭喽,小岩还小,好长时间没吃肉了吧,吃碗馄饨长身体。小月也吃”。
月芜把馄饨碗推到老人和小岩中间:“我不饿,不吃”。
小岩从来没见过月芜吃东西,想说这么不饿呢。
老人却笑着把碗接过来:“小月是早上吃多了,那奶奶和小岩帮她吃喽”。
天黑收摊老人迟迟没回屋:“白日里”
“你放心回去睡吧,他找来也不怕,有我呢”。
月芜还坐在馄饨摊的棚子里,就天天往街口看,往天上看。
老人却叹气:“我不是担心小六杨,他就是年轻的孩子整天没正事干。老婆子耳朵还挺好使,白日里你说的话都听着了。想你之前说进不去屋不能走”。
月芜转头看看老人,点头:“嗯。我在等我夫君或者其他人来接我,我动不了地方。我死的时候二十岁”。
老人缓了一下点点头:“小时候听长辈说有的游人魂魄离不开死时候的地方,不能回家,因为这身皮囊还在哪儿”。
月芜想着广源客栈的星火、数百人的供奉束缚,和魂魄做笼的那人摇摇头:“我不是,游魂可称鬼,大战后能留长些,如今留不长就会消散。成了邪祟的魂魄能留住的时间更长,我今年三十一岁,是后者。
想见我的人因为着急使岔法子把我锁在这儿了,我在这等,等他们找到我,把我放开”。
骆知语昏睡中听见了许多次梦中的声音,月芜像许多年前一样和自己说话,说的却是“夫君”。
骆知语突然坐起来手中还拿着剑,骆寒又惊又喜:“醒了,两个多月可算醒了”!
看骆知语拿着剑不放手骆寒按住说:“第三处战场赢了,把剑放下吧,我让岚澜帮你看看还有没有事”。
骆知语才反应过来,赢了。两月有余了!
“无碍,我有事去一趟广源”。
骆寒见骆知语起身赶紧拽住他:“有什么事?着急我替你去。你又不是妖精,怎么会好的那么快!再不好好养着伤及根本,没有第二个月芜能给你治”。
骆知语挣脱骆寒的手御剑就跑了,正因为不会有第二个月芜才必需立刻去,万一她重聚的早呢,不想再让她在没有天日的墓穴中苦熬。
骆寒赶紧御剑追上:“哎!真是大了不服管了!骆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