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与巴瓦山离得甚远。就算是陶枝将追寻之术学了个精通,寻找碧落也耗了许久的功夫和精神,终于在天将落幕时找到了片刻不停的碧落。
比上一次见她时精神好了许多,想来为了这一日她也是盘算了许久。巴瓦山原是明落帝君封印魔王南迦的地方,这里魔息深重,又有明落帝君下在这里的禁制,所以灵力术法在这里施展起来格外困难。更何况是碧落这等灵力低微的小仙子,几乎毫无用处。
陶枝眼瞅着她毫不犹豫的往深山跑去,明明那处是所有神仙避之不及的地方。但在她眼里,似乎是另一方净土乐园,是心之所向心之所想。她跑得疲乏了些,脚底没抬起来,跌了个踉跄。半具身子陷在雪地里,似愤恨无奈的捶了捶自己的腿。
“碧落,歇歇吧。”,陶枝微微圈了个结界将她容了进去,勉强抵挡些风寒。
碧落眼中似平静深海忽的泛起波涛,她眨了眨眼睛,“陶枝,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来,抓你回去。”,陶枝强压着心口的翻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稳平静,“帝君要我带你回去。碧落,巴瓦山十分凶险,百年前我纵然有东轻陪着也险些没能走出这里,你再去,无疑是送死。”
“我知道…”,她忽的就哭出了声,双手捧着脸,“我一定要去的,可是我一定要去的…”
“沐阳因为你的大婚,失去了两位至亲,又被你父亲带兵逼进了这里。你确定他会原谅你接纳你么…”,陶枝道,“我不能放你过去,让你死在那里,我会良心不安。”
越是深重的夜晚越觉得寒冷,陶枝伸手,“走吧,我们回去了。”
碧落却猛然将陶枝推开,转眼手里多了把锋利的匕首,刀刃抵在细长的脖颈上,转眼划破娇嫩的肌肤,渗出鲜红的血液,在漫天是雪白的世界里,显得格外明显。
“我…我不是想要威胁你。但是我一定要去找沐阳,陶枝,我能感觉到,沐阳的身体不太好…我想陪在他身边。”,许是情绪太过激动,手上就用力了些,脖子细细的被划出一道长口子,鲜血跟着刀口流了下来,“你让我走吧,再晚些。爹爹就要带人追过来了,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听了你的话养好身子,我能照顾好自己…”
陶枝眉头微皱,心间似波涛汹涌半刻不得平静,终于,她挥手夺去碧落手里的匕首,摊开掌心,狠狠的划了一刀。
血肉被划破的痛感顿时袭来,她微微咬了咬牙,在碧落的惊呼声中摸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琉璃净瓶,手心握拳,将血液悉数灌了进去,然后递给惊慌失措的碧落:“你可知我是历任知命君里最为年轻的女君,除了我有百世修行的功德,更因为师傅说我天生神脉,血液里自来孕育有上古尊神的灵力。所以我的血不仅可以用来封印那些妖魔凶兽,更能使朽木生花,腐骨生肉。你去那等地方,带着些防身也好。”
碧落眼中略过一丝惊讶,陶枝用鲛绡随意裹了裹掌心,又暗点眉心,化出一张灵符,隐隐淡去进入碧落的胸口,“若是有生命危险,我定是能察觉到,会第一时间来救你。”
说罢望了望沉幕的天际,夜里雪总是越下越大,以前明明很喜欢这漫天的雪白,几番经历过后,倒觉得太过单一压抑,还是施塔山那一片青葱绿林,万紫千红好看。
“陶枝,你为何要如此帮我…”
“师傅说过,要我照顾你。既未到山穷水尽不可挽回的地步,我当然要尽力了。”,意念催动一圈金光略过,再无多余的身影。碧落将琉璃净瓶放入锦袋中,转了身又消失在雪地里。
钧天宫内。
云层黑压压的,原本平静祥和的九重天也刮起了风,想是布雨的仙君心血来潮,也想在这里下一场雨。
霁华似有些憔悴疲惫,墨色长发垂下身来,凝着眉头,矜持高贵又生冷寡言,直到陶枝出现,他眼底方才勾出一丝血色,但只见她孤身一人,沉声探问:“是没找到吗?”
陶枝垂着眼帘,“找到了,我放她走了。”
霁华眸色深沉如暴雨将临的海面,人沉溺其中只余压抑绝望,无可呼吸,眉间担忧化作戾气,口吻暴怒而瘆人:“你为何要放走她,你可知她会遭遇些什么,你这么做是想要她的命还是想要我的命!她是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
一声惊雷落下,发出劈裂大地的声音。
陶枝眼眸微闪,嘴巴微张,“带她回来也无非是被你困住…”
“我不是想要困住她!”,霁华猛的逼进,将陶枝骇得退靠在一旁的白玉柱上,眼中极具凶光,半点没有九天帝君的模样,“我不是想要困住她…我没有办法,只要她不去巴瓦山她去哪里都可以,她爱不爱我都可以…”
霁华早已经将冷静克制抛之云外,声音冷硬,咄咄逼人:“若是她死了,你要怎么办,拿命赔我吗。我要去哪里才能再找回她!”
寒凉自后背抵入心底,冰冷入骨,陶枝抬起眼来,压低了声冷笑道:“霁华,你知道我今日为何会来吗。我来,是揣着一颗滚烫的心,想告诉你以前的所有我都不计较了,无论你是利用我欺骗我还是…忘记我。只要你还喜欢我…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雷声过后,雨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眼前人眼眸里的血色微微褪了些,霁华微微收敛了暴怒的气息,松开手臂。
一阵沉默得发慌的寂静过后,他声音极轻,“你走吧…”
陶枝只觉身体疲软,掌心因为紧捏着拳头,一时松开传来一阵巨痛,心口似刀搅,“霁华,你看,情爱一事,我追着你,你追着碧落,皆是求而不得又苦苦求之,彼此皆是痛苦不已狼狈不堪…我放手了,你也大方些,放手吧。”
陶枝离开时,胸间一股热流猛的上涌,她微微颤了身,往一旁吐了口血。申月连忙扶了扶,“女君…”
“不碍事。”,陶枝轻轻挥了挥手,鲛绡落地,露出血红的左手,隐隐约约还冒着热血,“申月,本君今日耗灵多了些,劳烦你送我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