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还是以身体为重…”
“怎么?质疑我先天满灵根的恢复速度吗?”少女跺脚间迅速站稳,叉腰嘟嘴道。
“从最开始到现在,本姑娘的灵气已经循环往复耗竭了三轮,不然就凭你那点精血怎么够支持起这御空梯?“
“在下不敢。其实,宝物留之在身也不可概作怀璧,危急时将其献出,更是一大筹码,况且如今还无人察觉。先前贸然舍弃,倒是列某鲁莽,姑娘就此收手便是。”
“呦,终于想起自己是个商人了?列大掌柜可不做小买卖呢~”
无缺轻捋发丝,眼中又恢复戏谑的神色。
列忆缺汗颜,他毕竟不是市井生意起家,只是借地利而已,往往不斤斤计较。这仙宝对修士来说或许珍贵,可在他眼里只是用以纪念一个人的寻常器物,此刻本人无恙,这器物自然是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那本姑娘的消耗,又值多少钱?”她打着哈欠,上下扫视着列忆缺。
“姑娘之恩,列某没齿难忘。今日狼狈,改天必将登门拜谢,只要姑娘开口,列某纵使赴汤蹈火……“
”我看这块布的大小就挺合适,嗯,“还没等列忆缺反应过来,无缺抬手间,他的外衣便自行飞入其掌中。待再挥出时,整块布料好似镀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微弱磷光,悬浮于空。她一跃而起,灵巧地落在上面,却背对列忆缺喃喃自语道:
“谁要你登门拜谢,谁要你赴汤蹈火……果然,我还是想看你活得更久一点。”
黑衣微颤,其上少女悠然飘向远方。
“等等,不知姑娘贵姓?还有……我该如何寻你?“
列忆缺向前猛追几步后,意识到无法企及,又看了看下方似有警觉的士兵,无奈中没有再喊出第二声,而是拿出小瓶,贴在耳边。不一会儿便从中传来少女的轻笑:
“问姓是什么意思?我叫无缺,那自然就是姓无呗。总之,有缘再见啦~“
“本国的吴姓贵族,倒有那么几位……只是缺字,可不算是个好名。看她也不似拜入国师门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若我得过此劫,再去寻这吴姑娘也不迟。”
“有缘,再会吧。”
列忆缺看着黑衣迅速与夜色相融,消失在山的背侧,又转身向皇城激斗中的二人望去,应是未曾发现,才长吁口气,转而神情复杂地握紧小瓶,久久不能平静。
…………
如同拿不出更好的长剑一般,国师利爪的坚韧程度总归更胜一筹,激烈碰撞下剑身往往先是逐渐产生裂痕,而后弯折变形。如今虽已是击毁的第六把,白衣青年却仍在不紧不慢地从腰间的一个袋子内拿出更多的青色长剑,与之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这袋子颇为奇异,从中竟能取出数倍大小之物,先前被擒时似乎亦在国师腰间瞥见。此物有别于寻常腰部挂饰,莫非是修士独有不成?唉,不用以囤货倒是暴殄天物……“
许久后列忆缺才察觉到这个关键的变化,那就是称谓上,不经意间,他首次使用了“修士”而非“仙人”;同时想法上,也是初次将仙物,列作凡用。
“仙人若行仙人之道方可谓为仙人,若行凡人之道则只配称作修士罢了。”他在心中如此自释道。
一袭白衣泰然自若,翩翩游走于利刃罡风之间;灰气匹练纵横,却不染半点尘埃,边走边退,所有攻击都好似承受于长剑之上。反观国师,虽占尽上风,可许是为尽快结束战斗,哪还顾及丝毫仪态气度?一副杀红眼的狰狞神色,毛发狂乱地舞动着,双爪也化作了不可思议的残影,毁坏长剑之度也越来越快。
殿前石板层层掀开,插地折剑遍布,却未曾移动丝毫,而是静默耸立着,犹如万家剑冢。随时间推移,与最初的稀疏大相径庭,逐渐星罗棋布,显得错落有致。
当然,恐怕也只有如列忆缺这般俯瞰观之,才可生发此感。
而另一边,禁城外规整的兵阵则是迥异:内层之阵若方,金甲红缨,极富皇室威严;外层之阵趋圆,铁甲长戈,厚铁玄盾,肃杀之意甚浓。第三层的黑甲骑兵与蛰伏在后山的这波部队装束上倒是有些相似,不过更为严备,坐骑亦附上装甲。此刻从各面城门外径直涌入,呈发散之束状,实则势为收缩。极目远眺,夜色尽头,地天相接之处,更有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的大军压阵而来。
相对而言,圣上寝宫方向倒是静的出奇,只是彻夜未熄之灯与御苑丛间来往的人影透着诡异。室内不可见处难以定位,列忆缺试图听到些什么,但所闻不是悉索之声,便是些宫女焦虑的碎语,只好作罢。
“杀意……对谁肃杀?”他忽然眯起双眼,因为那骑兵之束进城后速度非但不减,还有加快之意,显然目标是冲击外层的守阵。而守军亦早有预料,于是两方才会杀机四起。
数息后,双方人马前端有了猛烈的碰撞。血肉横飞之景,惨不忍睹,对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列忆缺来说有些过于难以承受。瓶身坠地,列忆缺只觉鼓膜嗡嗡作响,仿佛还回荡着震耳欲聋的呼喊、肉块碰撞四溅的砰砰之声和临死前凄厉的嘶音。他忍住喉上作呕之感,又喝下几大口粥,仍感胃中翻腾。原本欲锁定几位领头谈话来知晓其中缘由,现在却适得其反。
“看来此瓶所收是范围之音,场景嘈杂处还是不宜使用。”
鼓铁人声即使不用小瓶,后山之地也能略闻一二,列忆缺将重心转移到阵法变换上后,便不再那般难受,而是感叹兵家之阵风云瞬息,莫测程度远胜自己先前书中所见风水阴阳之阵。若修士之阵用以攻伐,只怕形态上应更加接近兵阵才是。
“兵阵,剑阵?”
列忆缺架起小瓶,再次仔细观察遍地残剑的分布,倒发现其形反类似风水之阵,惊讶间脑中不知为何闪过那绵延山脉的巨大阵法一角,心中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