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认真听着的丹绯,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毛,上前几步,将毕方神女拉了过来,道,“孩童心性,行事如此张扬跋扈,若真如你所说的做了,只怕最终那几位神主还是不满,更有甚者还会群起反之。”
“可届时大战在即,几位神主本就身处困境,自然不会让自己再腹背受敌,就是真的招致不满,也应当是大战之后,且不论那会儿他们是否还有再战的能力,只要兄长握有重权,压制他们,应当不成问题。”
毕方一族本就好斗,小毕方更是好强,在教学上,夙夜从未打压过她这一天性,毕方族本身天赋灵力不能同龙神族、凤凰族、巨神族相比,若没有强硬很辣的神主带领,很难不会被他族侵略,如今的这位神主就是心肠太柔软了,所以毕方族依附着凤凰族。可如果最终,丹绯和灵琅的婚事不成,毕方族也需要一位强大的神主来支撑全族上下。
夙夜就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将小毕方往一位神主上去教导,对她行事泼辣,穿着打扮不似一位公主芸芸,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下却是一个好好教导小毕方的机会。
夙夜耐心等着小毕方说完,这才反问,“与他族交恶,暂压他们一时,可之后呢?”
小毕方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透出了一丝疑惑,没有回话。
“矛盾越攒越多,仇怨越积越深,恐怕就是永无宁日的征讨,直至一方完全消灭或吞并另一方,而彼时,也难保不会又是一场众族大战,三界再次大乱,那么一开始讨伐远古兽族就毫无意义了。”
“那用绝对的实力,将他们全都镇压不可以吗?”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论上几句,便会冒出一些天真的想法。
丹绯戳了戳她的小脑袋,摇了摇头,道,“没有绝对的实力,强大如远古兽族,还不是有招致众族讨伐的一日,要维系更加长远平稳的关系,并不是一切为我所有便足够的。”
“那该如何?”
“有时候,退而居之,能换取最大的赢面。”
夙夜说罢拍了拍小毕方的肩膀,转身便要走,丹绯抓住她的后劲,不让她跟上去追问。
“小鸡崽子,你还不懂啊,如果这场战役非打不可,那只要领头之人不是这几位神主,而夜又与余下的神族联系在一起,自成一派,届时他便能不得罪人的被新的领头之人拉入联盟,说不准,还能讨上一两个条件。”
小毕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顺着丹绯的手一把抱住了丹绯的腰身,大声叫嚷着,“凤凰哥哥好厉害,懂这么多!”
而在后院等了半晌还未等来夙夜的毕方神主刚好踏上了回廊,就这么凑巧的见了眼前这一幕。
“承蒙殿下不弃,还与灵琅感情甚笃,实乃我两族之福啊。”慈眉善目的比方神主如是说道。
丹绯:“……”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小毕方:“嘻嘻。”
看着丹绯最终红了脸,气急败坏的丢下小毕方,只往后院钻,重阑咋舌,“我以前一直以为人心难测,可看你们做神仙的,也复杂的,也不尽像表面上看到的一般。”
她是不曾想过,初遇时,坐在那众多桃花小仙之中,顾盼生辉,举手投足无一不透露出“风骚”二字的丹绯殿下,原来是如此的容易害羞。原先同他说话,言行举止也当得上“不要脸”或是“厚脸皮”,可这溯回过去,光是重阑现在已经见着的,丹绯就为小毕方恼羞成怒了两回。
不过这也倒能说通他为什么先前听到“毕方神女”四字,就胆颤心寒、坐立难安了,想来是没少被小姑娘调戏,且一直一点辙儿都没有。
再说夙夜,起先他是通身的气派,矜贵非凡,言辞犀利,容止端的出一副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的高洁,可其实呢,就像重阑在人间于草原处停留时遇上的大犬,整天黏糊糊的挨着她,若是她出去忙活,便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活像是重阑做了什么违背天地良心的事情,对着人家龇牙咧嘴的,冲着重阑又温柔乖顺的。
如此想着,重阑不禁伸手摸了摸大叔夙夜的胡子,这毛茸茸的手感,也十分的相似。
“你真是个小黏糕。”
“?”
重阑拍掉夙夜探她额头温度的手,将话题又拉了回来,“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在这儿说话多有不便,夙夜拉着重阑往后院走,同时小声回着她的问题,“不尽是,我先前同你说过,我是有所顾虑,所以才不答应这次讨伐,但我也明白,此战在所难免。”
“那你这番……莫不是为了给远古兽族拖延拖延活命的时间?”
“傻丫头,几位前来议事的神主,大多是族落才受到了攻击,此刻正在气头上,倘若顺着他们的意思,起兵围剿,那么便是纵了他们去泄愤,届时便不好控制了,我本是希望缓几日他们能冷静下来,再做打算的。”
夙夜与重阑刚到后院,便发现此处下了数到结界,将夙夜的内殿包裹得密不透风,想来应当是在里头议事,这会儿就是连情洛他们也不敢靠近伺候的,夙夜隐去了身形,与重阑坐在院内,偷偷观察内殿的情况。
“后来呢?”重阑问道。
“后来丹绯提醒我此番有三位没有前来议事的神主,他们不来,不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参战,而是他们也觉得自己有雄踞一方的能力,不愿居我之下,这一点,他们知道,我知道,前来议事的各族神主也知道,所以很快负气离开的神主们便会去找这三位神主。”
“天族昊一也就是这三位神主之一吧。”
“嗯,接下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将这些都疏离通透了,重阑也不难猜出内殿中,应当就是夙夜一派的八位神主,在里面商量接下来要怎么唱这出戏了。
不久后,天族神主昊一就前来拜访了。
彼时他已是壮年模样,重阑虽没有看清楚过梦境中的天帝,但她模糊的能感觉到,与梦境中看到的天帝相比,眉目更为舒朗,正值盛年的风华正茂。
这一点,让重阑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