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二
后山不仅仅是景色奇特优美,温度也好比春夏,暖风拂面,谢时脱下了厚厚的外袍,只剩下两件单衫。她脱去鞋袜,把嫩白的脚伸入暖暖的溪水中,溪水穿过趾缝,又痒又酥,谢时用脚拨着溪水,水便“哗哗”作响,溅起一连串的水花。
暖风阵阵,撩起她的发丝,她把乱发拨到耳后,看向和黄莺逗趣的小老儿:“老伯,你在这儿,不孤单吗?”
小老儿笑眯眯的说:“不孤单啊,孤单又有什么可怕的呢?人生而孤独嘛。”
谢时不由自主的浅笑了一下,低头信手从溪面上捏起一片流过的木兰花瓣把玩着,“后山的主人是谁啊?”小儿也只是个管事的,后山的主人一定很有趣吧?小老儿哈哈笑了两声:“后山的确有主人,而且他们老往外跑,这么美好的地方就由我来看着了。”“他们?”谢时抓住了重点,“啊,对,他们。”小老儿笑了笑,不再说话,哼起一段戏,旋律很婉转,很好听,谢时不由,竟是直接伏在石上睡去了,迷迷糊糊间听他唱:“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她如梦呓般喃喃:“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一只蓝色的蝴蝶翩翩飞过树梢,枝叶间的蝉忽地叫了起来,溪水里的小银鱼绕过她的双脚,向那边的芦苇荡里去。
风起云涌,风起林动。
夜幕渐临,溪水也渐渐冷了下来,有人把她抱起,拈去她脚踝上沾着的被水打湿的杏花瓣,给她覆上了尚带余温的披风。
“师傅……”她喃喃着,揉了揉眼,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看清了来人,楚墨辞亲了亲的额头,“嗯。”谢时从他怀里挣扎着下来,有些委屈又有些生气:“说好的一起去,怎么把我骗到这来了?!师傅你太坏了!”赤裸的双足踩在柔软的青草上,有些微刺,有些痒。后山的夜并不凉,也并不太黑。
楚墨辞依不得她,一下抱住了她,好久也不撒手,好像在害怕眼前人会消失一样。
谢时一愣:“师...师傅?发生什么事了?”他不说话也不回答,只是抱着她,像木头一样。良久,他才缓缓说:“战争结束了,何纤尘退兵了,阿时你再在这里呆几天,和管事玩几天。”“为什么?!我要出去。师傅……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受伤了吗?”谢时开始担心,楚墨辞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样一弄,谢时更担心了,急得想哭,他也不说。
耐不住她的催促,楚墨辞只好将事情娓娓道来。
下午时,各峰主都戒备着魔兵,可迟迟不见进攻,又去查看敌情,看到魔兵正在撤退。而后开始处理狼藉一片的战场。刘聪观等人又去那一坍塌的山洞去挖花明柳,苍穹派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直到快日暮时,把人救出来了,万幸的是,她还活着,奄奄一息,一直在靠几位峰主轮流用法力帮她维持一口气,但这样也不是办法,武普远又嚷嚷着要去寒极山找冰莲冰莲是世间极为罕见的药材,只要还有一口气,无论再重的伤也能调养好。
但冰莲数量极少,即使是寒极山那种地方也不一定有几朵,因为连续百年没现世,大多人都在怀疑冰莲已经绝迹,甚至有传言说冰莲只是个传说。
武普远也是气急才提了冰莲,楚墨辞便应了下来,他要去寒极山找冰莲,无论找不找得到,冰莲是唯一的希望了!
“寒极山?那是什么地方?”谢时问,“数百年来一直冰封的极寒之地,是仙界遗忘的,常人不能踏足的地方。”楚墨辞说,明明后山温度很宜人,听了他的话,谢时忽然觉得有些冷,她紧了紧披风:“那么危险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去?万一……万一师傅回不来了呢……”
他揉揉她的头:“我没有别的选择。”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昔日的伙伴死去,他既然可以拼一把,那就要拼!
谢时沉默地站着,两人无言,之间好像隔了一条沟壕,又好像隔了一道深渊,若踏足,便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师傅……为了别人而赌上性命……
谢时吸了吸鼻子,上前一步抱住他:“我也去。”楚墨辞一怔,还没说什么,又听怀中闷声道:“这次不许再丢下我了……”以后也不许再丢下我了,死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怕不能再见到你,生死愿同棺……
楚墨辞还是拒绝:“此去并非儿戏,凶险非常,阿时,你……”“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去!你不让我去我便偷偷跟着你去!找不到你我就自己去!你若不带我,就让我死在那荒芜夷地好了!”她大叫着耍赖,把他搂得更紧了,明明满是孩子气的大叫,谢时却不知怎的泪流满面,肩膀抽动起来,抽泣着。
楚墨辞一下就慌了,不知所措地站着:“我带你去,带你去,阿时不哭了,不哭了哈。”就像哄小孩儿一样抚着她的背。
谢时好容易止住泪,她抹了抹脸,扬起头,透过层层绿叶,是挂着一钩新月的灰蓝苍茫天空。
“我想看星星……”她忽然说,“桃源居夏天的星星一定很好看吧?”楚墨辞心里一阵钝痛:“嗯。”等到冬天过了,春天去了,我们就去桃源居,星星月亮都是你的。
她定定地看着那勾泛着苍白月光的细月,思绪飘远了……寒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