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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青渺峰

混芳尘 飞花不见叶 4477 2024-07-07 09:07

  翌日一早,碧空如洗,青渺峰山色润泽,在清晨的薄雾中巍巍耸立。成群的飞鸟在闲雨阁上空来了去,去了又回。

  杨儿手上收拾着一堆吃食,笑嘻嘻地对云绯若道:“小若,你运气不错,今日天清气朗,上修元殿想必不会太过艰难。”

  云绯若对着椋木鸟辗转了半夜,此刻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青色,闻言诧异地问道:“什么意思,莫非尚有龙潭虎穴吗?”

  “门尊没同你交代?”柳儿嫌弃杨儿动作慢,夹手夺过她手上的物件,利索地打了个包袱结,“也是,别的弟子都是从寒梅会直接上青渺峰的,不像你在闲雨阁耽搁了这许久,门尊必定是忘记了。”

  杨儿看着云绯若一脸茫然的样子,忧心忡忡:“原来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早有准备呢!这可就糟糕了,以你的修为,路上万一遇上点什么,天黑能不能到得了修元殿都难说。”

  “是要自己走山道上去吗?”云绯若恍然大悟,仰头张望了一番高耸入云的青渺峰顶,“若是从山脚攀登的话的确不易,不过这里本就是半山腰了,一天时间如何不够?莫非师父还设下了机关?”

  “机关倒是没有,但山道也是没有的,全凭自己摸索。”杨儿叹了口气,“若一路顺畅还好说,听闻以前还有弟子遭遇了成群的猛兽,差点没命进修元殿。”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柳儿见云绯若白了小脸,斥责道,“你会吓着小若的。”

  “不如我们偷偷地让飞鹭把小若送上去?”杨儿眼珠子一转想到个主意,“门尊那么疼爱小若,必不舍得她吃这份苦的。且他也没说让小若自己孤身攀爬上去,可见大有商榷余地。”

  “多谢两位姐姐,不过师门既然有此规矩,我自当谨遵。如果连青渺峰都上不去,我又有何资格列入璇玑门墙?”

  “有志气!”柳儿取出一柄匕首,刀鞘乌黑,看着平平无奇。不过刀刃脱鞘而出时,寒芒四射,显然是把削金断玉的利器。

  柳儿爱惜地抚了抚,调转刀柄递给云绯若道:“这个借给你。此去并非坦途,这把匕首虽短,但胜在携带方便,应当可助你一臂之力。”

  云绯若知道她的一片好意,当下将匕首收在身边,道了谢,拎起包袱便要出门。

  “等一下。”杨儿低头从腰上取下一个香囊,“这是我从芳华门带出来的,要真遇上了什么猛兽,你就打开一扬,再厉害的畜生都会晕头转向。”

  云绯若接过一瞧,却是个绣工拙劣的缎面香袋,也不知道刺的是花还是草。柳儿也探头过去,忍不住抿了唇:“哎呀,没想到杨儿还会绣花呢!”

  云绯若“噗嗤”一声笑了,杨儿涨红了脸,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嘲笑我呢!我可告诉你啊,用的时候躲在下风,千万别把自己迷晕了。”

  “你当小若有你这么傻么?”柳儿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谁,从小就爱出丑,害得我跟着被嘲笑。”

  “你那时候也没少让我背黑锅啊!”

  云绯若本来面上强自镇定,内心实在是紧张得很,经过这一番打岔,心绪顿时放松了许多。

  “两位姐姐,等我的好消息哦!”

  “走吧!”杨柳姐妹左右相伴,一起出了闲雨阁。

  “你说小若会不会遇到危险呢?”杨儿站在入口,目送着云绯若的身影消失在密密匝匝的树丛中。她今日穿了身淡青衣裙,起初还能从枝桠的缝隙中分辨出一点灵动的身形,慢慢地与山色融为一体,彻底见不到了。

  柳儿笑道:“你发什么愁呢?门尊有多爱重这个徒弟你不清楚吗?有璇玑玉在手,我那把匕首只不是是给她壮壮胆而已。”

  “你说得对,是我多虑了。”杨儿这回很难得地没同柳儿抬杠。姐妹二人相视一笑,携手回了闲雨阁。

  青渺峰山势陡峭,一路怪石崚嶒,在幽暗的密林中越发形容可怖。

  云绯若从小生活在翠琉峰下,攀爬山崖倒也得心应手。只是山石间荆棘遍布,锋锐的棘刺张牙舞爪,一路拖拽着她的衣裙,在她如玉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细细的伤痕。

  柳儿的匕首极为锋利,不过终究短了点。好在一路除了这些拦路的荆棘,并无其他意外出现。

  云绯若擦了擦额头,微咸的汗水深入那些划痕,痛得她龇牙咧嘴。她抬头看看树缝中透出的日光,估计自己已经行走了四五个时辰,行囊中的水和食物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只是她的体力也快到了极限,双腿软绵绵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上。她前所未有地渴望躺下来睡一觉,凹凸不平的乱石堆此刻在她眼里宛若一张舒适无比的眠床,只要让她四肢放平,她就能一下子沉入黑甜。

  但她连停下来休息片刻都不敢,她知道一旦止步,恐怕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如此一路走,一路天人交战。云绯若觉得自己脑中好像有无数个小人在吵架一般,吵得她头昏脑涨,心绪烦乱。她忍不住朝着枝桠密布的天空大喊了一声:“到底还有多久啊!”

  四周一阵嗡嗡作响,好像有许多暗藏的小人在交头接耳地嘲笑她。云绯若使劲抹了把脸,再睁开眼睛时,忽然呆住了。

  她面前是一处开满了鲜花的谷地。

  此刻时值夏末,青渺峰上四处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树和翠色欲滴的灌木,偶尔可见零星野花点缀在树缝间。但这处洼地却好似迟了一季,全然是仲春的风光。石壁上到处攀缘着不知名的藤萝,数以万计的伞状花朵从密密麻麻的藤萝枝叶间钻出,将山谷地面覆盖得严严实实,宛如绿毯上满绣了一片片绮丽多彩的云朵。

  那些云朵好像生了无数双手一般,纷纷向她招呼着。她的面前好像摆放着一张精美绝伦的花床,让人恨不能一头扎进去睡到地老天荒。

  “吁!”

  神思恍惚中,云绯若膝盖一阵刺痛,她顿时一惊,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被一颗尖如春笋的石块绊到,笋尖扎破了皮肉,腿上一片嫣红,鲜血淋漓。

  她身上有一处开始发热,不多时便灼热得烫手。滚滚的热意夹杂着腿上的酸痛,她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这花有古怪!”

  想到此处,云绯若小心翼翼地将匕首持在掌中,弯腰靠近那些伞状大花。刀尖拨开花瓣,露出花下累累白骨。遍地繁华之下,不知道有多少飞禽走兽被这花丛所迷,成为了滋养它们的肥料。

  她断然选择了绕道。

  这一块谷地风光绝胜,且地势平缓,若是横穿过去,不知道能省多少气力。但在平静的外观下却隐藏着危机四伏,说不定一旦踏入,就再也走不出来。

  经过一番艰难跋涉,她吁出一口气,回首再望,那片令人生畏的花海已被她远远甩在了下方。

  日已偏西,山林中愈发黑魆魆起来。极目张望,隐约能看到一角飞檐,挑着越来越西斜的红日。

  “快到了!”

  此刻玉衡正站在望尘矶上凝眉远眺,他不知道他的徒儿正经历了一场致命危机,更不知道她究竟在哪个方向挣扎。

  过去的两百年中,他的弟子都是这样越过重重障碍,独自来到了修元殿,来到了他的面前。不过那些弟子在入门前便已经根基深厚,寻常艰险如何困得住他们,他无需为他们担心。

  而这回,纵然有璇玑玉护身,以他的小徒儿的修为,只怕也是一路艰险。

  玉衡望着下坠得越来越迅速的夕阳,手伸出去,又攥紧了拳头回来,又伸出去,又回来。这样犹豫再三,他终于还是长叹了口气,舒臂轻扬,唤来了飞鹭:“你去找找她,实在不行便将她带上来吧!”

  飞鹭十分不解地斜眼瞄了瞄他,好似十分的不赞同。玉衡像是在跟飞鹭解释,又像是在跟自己解释:“好不容易收个根骨上佳的徒弟,总不能第一天就吓坏了她。”

  天空只剩了些熹微的亮色,微弱的光曲曲折折地投入林中,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却比一片漆黑更为阴森可怖。到处都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四周好像有什么在窥伺,随时打算将她吞噬。

  云绯若快被吓哭了。

  她不由想起杨儿所说之事,此时她宁可真的有一群猛兽,毕竟那是活生生的,总好过现下身后如同鬼魅一般的影子。

  她是天色刚昏暗的时候被这怪影蹑上的,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什么居心。她停,那影子也停,她走,那影子也走。她曾低下身子,壮着胆子窥视了一眼。只见那怪物似蛇非蛇,上半截细细长长,下半截却肥肥壮壮,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她有点崩溃,猛然记起小时见过的猫捉老鼠。当那只猫不饿的时候,它们会将猎物戏耍一番,待玩够了再享用。

  “还不如干脆吃了我呢!”

  那怪物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忽然腾空而起,在高大的树干间打了几个旋,朝她俯身冲来。电光火石间,她记起杨儿给的那个香囊,忙松了绳结,高举了手在空中尽力一扬。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给我去死吧!”

  那怪物“呀”地叫一声,在空中疾速躲避。只是它终究身躯庞大,躲过了迷香,却一头撞上了前方的一株大树。

  它又十分不甘心地“呀”了一声,终于“扑通”落地,再无声息。

  云绯若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回头再看。在迷香甩出的一刹那,她发足狂奔,口中高声呼喊:“师父,救命啊,你的徒弟快没命啦!”

  玉衡犹疑地往东望了几眼,灰暗的夜空中,林中树木似是抖了一抖。

  再下一刻,他听到有人从中飞奔而出,一路地“师父救命”。

  “我不是早将野兽全驱散了吗?”今日一早,他便坐在修元殿中,以毕生灵力吹奏了一曲《驱魔引》。莫说是兽类,即便是妖魔,这一天都不敢在青渺峰上停留。

  一个瘦瘦小小的影子从密林中蹿出,玉衡凝目望去,不过才分别了一日,那个娇俏活泼的孩子已然变得形如乞丐,秀发凌乱,衣衫褴褛,脚上仅余了一只鞋子。

  玉衡哭笑不得地迎上去,云绯若一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心下一松,整日的疲惫终于席卷过来。

  “师父,我终于走到修元殿了。”说完这句,她立时陷入了混沌。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蓦地记起一事,无比懊悔地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果真被柳儿说中了!”

  玉衡怔怔地看着她手掌在他眼前软软地挥了下,光洁的额头下方,一双纤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

  此时冰轮初升,恬淡的月色投射在她平静的睡脸上,将一道道伤痕映照得十分鲜明。那样一张冰雕玉琢的脸,被那纵横的血痕勾勒出了几分野性,平添了几分魅惑。

  这个倒在自己手臂中的徒弟已经并非那个寒梅林中的阿若,也与住在闲雨阁的徒儿迥异。

  “小师兄~~”

  他猛然一颤,环视四周。

  一片漆黑,唯有修元殿前的孤灯在山风中轻晃,发出低低的“咯吱”声。

  那声脆生生的“小师兄”却分外清晰,在空旷的群山中回荡,扩散,然后聚集,最终又直直传入他的耳中。

  他低头凝视着云绯若,只见她眉头舒展,微红的小脸上沁出了欢愉的笑意,薄唇轻启,贝齿微动,吐出了他无比耳熟的三个字。

  “小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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