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是炎热的时候，大多数人都选择早起些，趁着没有太阳的时候做工，王宅的仆人也是如此，厨娘宋李氏和她的丈夫宋叔从王家刚搬来，就一直在厨房工作，带了几个小徒弟，日子过得很悠哉。

　　大徒弟照例打开后门，送菜的已经等在门外，一个黝黑中年汉子和一个略显白净的小伙子站在门外，大徒弟刚打开门，中年汉子正要说什么，小伙子已经迎了上来，笑着说：“大管事您瞧，今年雨水好，韭菜和大葱长的精神，管事您要不看看？”大徒弟有些诧异，还是笑着的说“不了，近来不缺。”说罢，清点了菜都不错，从荷包里掏了100文，另又数出五枚，说“每日早起辛苦，请两位个茶钱。”汉子擦了擦手，接过铜板，客客气气的和小伙子谢过，就看见大徒弟进去叫了几个小徒弟过来，小徒弟很快把菜都搬走，那不大的后门，又紧紧闭上了。待走远些，就听得那汉子说小伙子：“说了不让你插嘴，怎么还卖是弄上了，亏的爷没计较。”小伙子听汉子这么说，心里有些怕，嘴上却不服“二叔，我就是觉得咱家大葱和韭菜现在这么新鲜，卖给他们还能多买两个钱，等送完他家我们再回市场，没了好地方卖不说，这水灵的菜也不好了。”汉子看了看左右无人“你当我没想过？只是这王家不是一般人家的。”

　　小伙子听到这话，来了精神：“怎么说？”汉子叹了口气，说：“那就要说这王家的大小姐，大名叫宴宴。这王家搬来七八年了，刚来便买了这处大宅子，乔迁宴请了街坊邻居，说是山野小民，祖上传了些山中灵宝，变卖了来城中生活。周遭邻居都说这家人虽然富，但瞧着是个花钱无度坐吃山空的富，只冷眼瞧着。直到王家盘了几个干果脂粉成衣铺子，又开了一家酒楼，三五年经营在这里有了一定地位，这些说过王家的人心思又活络了起来，想着和王家结亲。”“那有什么怪的，难不成这王家想着高攀？”“你这小子，不能听我说完！”汉子瞪了小伙子一眼，推了板车边走边说“本来，王家富足，王家小姐也十二三岁了，相看个亲家也不是什么难事。王老爷却放出了话，王家仅一个独女，这女婿，非一般人能做的。”“这么大的王家竟只有一个小姐？”

　　“是了，大家都觉得，若能被王老爷看上，这万贯家业也唾手可得了，于是纷纷上门，其中也有好几家贵公子呢，甚至有几个少年得志的秀才。”“秀才可是将来能做官老爷的，可是这秀才的话大多也是快到弱冠之年了，王家小女才十一二岁……”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汉子讲的有些口渴，想着今天反正多得了五枚铜板，便使唤小伙子，给了他一文钱，把自己喝水的竹筒也给他，让他打一壶茶水来。小伙子急着听故事，很快就回来了，汉子瞧着竹筒里半满的茶，叹了句奸商，连喝了好几口，把剩下的递给小伙子，继续说：“慢说王老爷觉得不合适，就是我，也觉得年纪大了些，王老爷婉拒了好几个秀才，然而秀才有功名在身，又清高的很，被人拒绝面上不显，心里肯定是生气，且是全拒绝了，一个都看不上的意思。过了几天，就传出了王家小姐面目丑陋，懒惰成性的说法，姑娘养在深闺不能抛头露面，这流言也真的传开了。这之后啊，相熟的人也就都劝王老爷把王家小姐早些配出去，说是丑姑娘上了年纪就更没人要了。偏王老爷坚持，蹉跎着这王小姐就已经17岁了。”小伙子也喝完了凉茶，继续问道：“这故事倒也算有趣了，只是这样就算不得奇怪。”汉子说：“这是说到王家小姐罢了，这王家小姐的怪在后面，只是现在这么晚了，我们再不走可没有地方给我们卖菜了，可不能再说下去了”小伙子听了一半故事，自然是不同意的“今天在王家挣了不少，我们摆一上午也只能挣十来文钱，二叔你就给我讲完吧。”“那我说，你可一会儿赶路时腿脚伶俐点。”“是是是，您说，您说”。“这王家啊，从来这里没几个月，就是咱家在送菜，别的菜都好说，只这葱姜蒜辣椒一律不收，和我说是小姐不吃，仆人吃的是自家种了的，我这想想哪有体面人家家里种这些东西的，可这几年又没见过其他人来给王家送菜，难道说这王家人吃饭都是清水煮的不成，你说怪事不是？还有这王家小姐，刚来的时候看着王老爷还有意无意对外提到招婿之事，现如今王小姐一十七岁，便是再穷苦的人家也要凑凑嫁妆把姑娘嫁了，做了老姑娘可让街坊邻居笑话，可再也没人传过和王小姐婚嫁有关的事，倒像是把王小姐之事遗忘了一般，再加上这么多年，竟也没人能说出王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因此我总觉得王家的小姐是个怪人。”

　　小伙子听了却不甚在意“二叔，现如今你是年龄大了，人家别人有忌口的有爱吃的菜再正常不过，许是吃的少也不一定，说院子里种菜，县令大人家里还养鸡呢，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啊。至于王家小姐的婚事，王家如此有钱，老姑娘丑姑娘的，带上这万贯家财我看啊官老爷也嫁得，二叔你想着人家姑娘，还不如想想大妮今年十四了，婶子可给看好了人家？”那汉子嘴上啐道“嘴上没个把门的，编排完官老爷又来编排你亲表妹，看你婶子回去知道了不打你！”心里却想，难道真是自己整天听多了婆娘碎嘴，胡思乱想，把寻常事当做了怪事？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天大地大不如多赚钱吃饱饭大，汉子很快就把心思又转回了自己的板车，继续和小伙子走向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