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我和玄理面对面坐着，一边喝着茶，一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说书先生正讲到神女为救天下苍生牺牲自己的修为而灰飞烟灭，神君拼尽全力想要保留下她的一缕幽魂。坐在我们邻桌的大姐，哭得死去活来，就差捶胸顿足。
玄理一边吐着瓜子壳一边道：“没想到凡人如此有感恩之心，感念神仙的救世恩德，也不枉费我堂堂凤族世子不畏千难万险下凡救世了。”
我吐掉口中的瓜子壳，又抓了一把瓜子，道：“你真当她全是为了神女牺牲而感动呢？她那是瞧着神女灰飞烟灭徒留神君一人在世，感念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而神君为救神女不惜要牺牲自己，又联想自己的经历，感叹造化弄人，命运不公，所以才伤心落泪。她感动和神仙救世压根没多大关系，不然你改天来茶楼听听凡间小姐恋上贫苦秀才后又惨遭抛弃的故事，估计哭的人比现在还要多还要惨。”
“这个故事听起来不错，没想到凡间的话本也如此生动有趣，改天我带几本回去给神界那几位写话本的星君带回去参考参考。”玄理朝我挑了挑眉说道。
“你别光顾着听书啊，办正事要紧。”我道。
玄理嘴角一弯，道：“放心吧，虽然他进茶楼后气息就消失了，但是我早在他进茶楼前就在他身上放了只灵鸟，灵鸟现在正监视着他的一切举动呢。”
“你确定你的灵鸟不会被发现么？”我担心地问道。
“若是别家的灵鸟灵虫灵蝶之类的会被发现那是避免不了的，我们凤族的灵鸟那可不是我吹，来无影去无踪，绝对是侦察敌情的好手段。”玄理洋洋得意地道。
我道：“若是真有你说的那么神，一切顺利，那当然是最好。”
我们下山已经半年有余，离开道观到市井中体会人生百态，才是此次下凡历练的重点。半年前，我、西泽神君、千帆、玄理和素辛跟着太虚道人下山，二师兄独自留守道观。下山前二师兄不停地嘱咐我们，晚上要早点休息，早上要早起，到了山下面对花花世界切不可忘记修道的初心云云，好像完全忘了我们上山根本没几年。
但是我们都是有修养的神仙，就算二师兄的说话总是略有偏颇，我们也都是微笑以对，与他依依惜别。并嘱咐他我们不在的时候切不可随便放人进道观，万一又遇上妖魔就没人救得了他了。二师兄满口答应。
可我知道二师兄这人心一向最软，就算明知道对方有可能是妖魔所化，恐怕也会冒险救上一救，就让玄理在道观周围布上阵法，防止妖魔靠近。刚好西泽神君也再一旁听见了，就随手又给道观加了一道仙障。我一看有西泽神君出手，必定比玄理的阵法牢靠，这才安心下山。
下山的这半年里，我们有时候和太虚道人一起去镇压作乱的妖魔。但大部分的时间，太虚道人都是独自远游在外，而我们则住在这热闹的街坊里，在茶楼酒肆旁支一张桌子，用禹陶仙君教给我们的推演之术，给凡人批命、算卦、看风水。
给凡人推演命数是必修的一课，为凡人推测命运一方面能让我们的推演之术不断精进，大成后便能推演自己的命数；另一方面能让我们在窥探他人命数时体悟些许尘世之苦，从而提升境界，有助于体悟大道。
女算命先生在这个朝代似乎太过显眼，我和素辛就变化成男子，以免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一般情况下，我们是四张桌子四个算命先生，分散在酒肆茶楼外摆。分开摆摊表面上好像是在互相抢生意，但其实拓宽了客源，晚上收摊回去互相交换信息，摆一天摊的收获相当于摆四天摊。当然这个英明神武的决定，是我想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只有四人，是因为这个活动西泽神君不参加。我们外出摆摊的时候，西泽神君在家看书或者钓鱼。我们收摊回去烧菜做饭，西泽神君在一旁看书或者钓鱼。遇上天气不好，我们不出摊，西泽神君还是看书或者钓鱼。我曾经问过玄理，是不是上古的神祇都这么高深莫测，足不出户。玄理对我摇了摇头，说：“神都会给自己找乐子的，西泽神君实乃万中无一。”于是我了然，西泽神君分明就是宅男鼻祖。
闲话不多说，先说说我和玄理为什么会在这茶楼里听书、嗑瓜子。
今天我们和往常一样来到街上摆摊，我在茶楼外，而玄理恰好在茶楼对面的酒楼外。我们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条街和来来往往的行人。玄理隔空传音道：“小白，我们看看今天的谁的生意好如何。”
我也传音道：“好呀，输的人负责刷碗一个月碗，你敢是不敢？”
玄理道：“小白你太不厚道了，你明知我最讨厌手上沾染血腥油腻的东西了，你还要和我赌这个么？”
我道：“你怕了么？怕了就别比了，我不难为你。”
玄理道：“你别对我使用激将法，我可不吃这一套。”
我道：“那你到底比不比？”
玄理道：“不比了。”
听到他这么坦荡的认输，我顾不上用隔空传音，直接伏在桌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痛了，才渐渐止住笑意。我抬起头，发现路人都停下脚步看着我，才发现刚刚失态了。我站起来，对着他们做揖道：“小道刚刚推测出自己家里有大喜将至，因此方才才如此失态，抱歉抱歉。”
坐下后，我一边瞪着玄理，一边传音道：“死凤凰，都是因为你。”
玄理两手一摊：“你自己作的妖，怪我喽？”
我狡黠地看着他：“不怪你，不怪你，怪我自己没涵养，明明知道你一定会认输，还是忍不住要嘲笑你一番。”
我能想象到此刻玄理的凤凰毛都要炸开来了，等待着他口头上的猛烈反击。可是我没有等来玄理的回击，却等来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最近凡间的神仙好像多了不少啊。”
我看着玄理同样震惊的眼神，知道他也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