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红叶城,看到的也是意料之中的荒凉。城内两旁的木质建筑已破败不堪,廊道的两边栽满了高大的红叶树,然而早已死去多年,枯叶在泥土上静静地躺着,光秃秃的枝丫向着天空延伸去,像双垂死挣扎的枯槁的手。
四人的眼光朝着一个方向聚集。
只见绯月剑悬立在空荡荡的外院中央,周身氤氲着红雾,邪气十分浓厚。
”是剑灵吗?“夏侯诺轻声询问身旁的夏侯言,眼睛盯着前方一刻也不敢松懈。
”没错,只是我从未见过煞气如此之重的剑灵。“夏侯言说着,边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白符来,眼神里有股蓄势待发的冲劲。
”看来你并非这剑的真正主人。“玉魂珞看向一旁的卫离说道。
卫离不言语,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情绪。
那团红雾在空中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最终呈现出一个妖艳女子的模样。她凌空浮起,一头红发尤其醒目,其长度更是垂到了地上。
剑灵的目光向四周环视了一圈,顿时表现出狂喜的情绪。
”终于出来了!“她咧开嘴兴奋地笑着,不一会儿便瞥见面前四个陌生的身影。
她略微眯眼,眼神里有股蠢蠢欲动的贪婪,整张脸因过度的兴奋而显得扭曲。
”五百年未食过人血,正好,你们自己送上门来。”
话音刚落,只见剑灵将头奋力一甩,两束长长的红色发丝飞速袭过来。
四人迅速向两旁散开,夏侯二人归左,玉魂珞和卫离在右。刚站定脚,发现剑灵头发所到之处已被砸出一个大坑,可见力道非比寻常,四人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剑灵见四人躲过一劫,恼羞成怒,满头的红发披散开,生成四束朝着四人袭去。夏侯二人合力支开一个结界,挡住了攻击。玉魂珞咬破右手中指,与食指并拢,在眼睛前方一划,甩出一条血痕,血迹凝成一柄长剑。
“接住!”她将灵剑扔给身边的卫离。情势危急,卫离未曾细想,只管接着剑,斩断向着自己而来的长发。再看玉魂珞,将手里的武器扔给卫离过后,原想支开结界阻挡,未曾想动用灵力之际竟瘴气攻心,唇角硬生生溢出一口血。红发趁此机会缠绕住她,将玉魂珞死死绑住。
玉魂珞扭动身躯企图挣脱开,但毫无作用,近日来灵力损耗过多,又无人血摄入,早已是强弩之末的状态,此时若再贸然催动,恐怕将形神俱灭。玉魂珞知道个中利害,便只能无奈地放弃挣扎。
夏侯二人和卫离只能退居一旁不敢轻举妄动。玉魂珞却在忽然间变了脸色,她惊讶地感觉到自己周身的血液在快速的流动着,如被抽走了一般朝着一个方向聚集而去。
周身缠绕着的发丝居然在吸她的血!
她恼怒地瞪着剑灵那张邪魅的笑颜。
夏侯言看出个中端倪,大呼一声:“不好!“,他迅速结印施术,夏侯诺见状也跟着上去,很快二人便纠缠住剑灵。一旁的卫离并不着急上前,只暗暗观察剑灵的动作,发觉对方一直护着身后的绯月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着绯月剑而去。
剑灵的表情在一瞬间闪过惊慌之色,卫离抓住这个反应,心中愈发自信。两束红色发丝冲着他袭来,卫离用剑阻挡,果不其然,被轻而易举的缠绕住,他用力将剑身一转,剑气将发丝切碎,剑灵还来不及采取举动,便被另一边的夏侯言用若水剑阻挠了行动。
卫离快速一跃,闪到了剑灵身后,右手抓住绯月剑的一刻,剑身的结界将手灼得生疼。他顾不得这些,奋力抓起剑刺向剑灵,绯月洞穿了对方的心脏,一阵刺眼的红光伴着尖锐的哀嚎出现,剑灵消失在空气里,身体里的剑应声掉在地上,她的眉心迸出一颗晶莹剔透、如珍珠大小的东西来,正好掉在玉魂珞眼前。
无了发丝的缠绕,玉魂珞失去重心半跪在地,发现上方摔下这一颗闪着微光的珠子来,她拾起来,未及细看,夏侯言过来扶起她。只见少女全身丝丝缕缕的血痕,将一身白衫几乎浸染成红色,夏侯言于这一刻感到心头一紧,一股强烈的心疼充斥心间,他着急,却硬压着声音询问道:“怎么样了?”
玉魂珞只隐忍地说道:“没事。”声音细若蚊蝇,脸色苍白无力,身体几乎是靠着对方的搀扶得以站立。而即使是到了这种地步,她的自尊与骄傲仍不允许自己示弱。
仅两字,再无多言,夏侯言便也不言语了。
夏侯诺走过去欲拿绯月剑。指尖触碰到剑身的一瞬间,剑的结界刺疼了她,少女吃痛地叫了一声,甚是不解:“怎么回事,剑灵不是消失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戾气?”
“看来这把剑也是通灵之物。”夏侯言说道。
旁边沉默许久的卫离看了看右手,掌心已被灼伤了一层皮,血肉模糊,原先倒不觉得有现在这般疼痛。他迟疑了一会儿,仍是走了过去,试着拿起剑,没有臆想中的结界对他的抵触。
夏侯诺不解,用略微不服气地语气说道:“你怎么没事?”她直觉得不可思议。
夏侯言道:“看来这把剑,已经选择了自己的主人。”
话音刚落,四人未得歇息,一阵空灵的笛音回荡在寂寥的古城里。
“灵修!”玉魂珞霎时变了表情,她向着上空四处张望,极力想辨别声音的来向。
夏侯言见她如此急切,已然心中有数,说道:“在前面!”
玉魂珞闻言,立即甩开夏侯言的手,不顾其余三人,奔着前方直去了。
夏侯言欲追上去,只听旁边夏侯诺说道:“你怎么了?”他回头,走过去看。
见卫离半跪在地,低着头,左手捂在脖间,看五指的动作,拧成一团,该是痛苦至极。
夏侯诺凑上前去,窥见左边脖间处一个若隐若现的印记,闪闪烁烁的,泣着血,渐渐完全显现出来。
“是咒印吗?”夏侯诺眼神不安地看向夏侯言。
夏侯言不敢肯定,只采取保守的态度,说道:“也可能是契印。”
“那现在怎么办?”夏侯诺问。
未等夏侯言说话,卫离先开了口:“没事,走吧!”说话的语气很淡漠,但个中隐忍的情绪听得很分明,他撑着绯月剑站立,向着玉魂珞离开的方向走去。夏侯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不便评议什么,便只沉默地跟了上去。
从外院越过一条梯道,到了内庭的长廊,依旧是一路的枯死的红叶树。她踩着地上的厚厚的一层黄叶的尸体,每一步都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也许是树的灵魂挣扎的声音。
笛音不绝于耳,越来越清晰。
长廊的尽头,是正殿。于此处,玉魂珞终于见到了吹笛之人。
乌发青衫,衣袂飘飘,红唇白肤,孤高难及。
这不是灵修!
然玉魂珞的神情还是讶异的,“琳儿?”她的话里有点怀疑的成分在,玉魄琳如何会吹这首曲子?这个疑问让她对眼前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她的余光瞥见站立在另一旁的少女,这个人她记得,是于鹿鸣谷麟趾洞中看守着苏夜弦妖身的青鸟。她盯着对方看,心中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只见“苏夜弦”侧身坐在正殿的屋顶上,兀自吹奏一把白玉笛。在身后灰蒙蒙的天空下,她是唯一的亮色,衣衫上隐隐见得血迹,一点一滴,像开在衣上的红梅,美得有些触目惊心,她的嘴角挂着一条血痕,也不知双唇间那艳丽的红色,是抹的胭脂抑或红血。
“玉魂。”青鸟飞鸾看到一身血红、狼狈不堪的她,略显惊讶。
吹笛之人闻言,眼眸一动,笛声戛然而止。她侧过脸看,与玉魂珞目光交接的一瞬间,眼神闪过小小的讶异。
玉魂珞的反应却一反常态,表现出过分的惊讶。
这个感觉不是玉魄琳那种肆意妄为的孩童脾性,反而是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玉魂珞不敢相信,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吐出心中浮现的那个名字:“苏夜弦!”
“玉魂珞……”苏夜弦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冰冷到极致,如千年化不开的寒冰,冻彻到骨子里,使人不寒而栗。
她真的醒过来了,传说中的青丘狐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