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昌平镇最近有些不太平,也不知道是招惹了哪方神仙。
自打来了一群外乡人,一群外乡人又莫名其妙不见了大半。
只留下来两个中年妇人抱着一个奶娃娃,另三个老人家还待在一枝春。
三个老人家每天过的逍遥自在,吃饱了睡,睡醒了吃,那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连那两个与他们同行的夫人也丢开手不管了。
一枝春的老板娘娇杏是个心善的,甭管两位夫人心里眼里怎么瞧不起她,她还是尽了心,将两位夫人和孩子安全的送出了酒馆,还在镇子上招呼着给她们寻了住处。
此后就一别两宽,再也不相干了,随她们怎么瞧不起,她也少不了一块肉去,不是一路人,往后就当不认识。
昨个儿那对姐妹花和周家哥哥回来了,却没见着周家弟弟,只见周家哥哥一身狼狈不堪的落魄样子,连头发都直接少了一大半,显然是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老板娘还想问问她家小二去哪里了,是不是跟他们一起出去的,怎么没有跟他们一块儿回来。
哪知道周家哥哥脾气大的吓死人,一句话也不说,回来了以后直接丢下一袋金子结了账。
带着三个老人家,和胡家一对姐妹花,连夜离开了小镇。
老板娘拿着一袋金子,心里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早知道赚了一袋金子,会弄丢了她家的店小二,她...她就不赚这份钱了...
可是...她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昨个夜里是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好容易睡着了,睡到半夜,又被热醒了。
她一睁开眼就是一股浓烟,咳嗽一声,呛得她直流眼泪。
真是天杀的乌龟王八蛋,也不知道是哪个坏了心肝的东西,在她的一枝春放了一把火。
她的一枝春是个酒馆,最多的就是酒了,这火一遇上酒,直接就噼里啪啦烧的更旺,要不是她被热醒,恐怕就连她也一起烧成灰了。
她着急忙慌只顾着逃命,火势太大实在救也救不急,她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菩萨保佑,福大命大了。
可她的一枝春却是成了一堆焦炭,她守了二十年的家,就这样被一把火化为乌有。
她觉着这把火烧的不只是她的店,连带着她二十年的过往,所有念念不忘恋恋不舍的记忆,通通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她坐在街对面,抱头痛哭了一场,对着一地焦黑,再也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一枝春。
她的青春一去不复返,她的一生几乎都成了笑话,她只想痛痛快快哭一场。
在这艳阳天,她的心在下雨,她的脸上雨水断了线,一滴又一滴落在地上,汇成了河流。
陶木山背着一个孩子转过青石板的小桥,走过街巷,一眼便看见一地狼藉,断壁残垣,支离破碎的一枝春。
他脚下生风,飞也似的脚尖轻点,几个起落便站在了一枝春门前。
“这是谁干的,真是该死!...老板娘呢?不会出事了吧,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不会的...”
陶木山扑通一下跪到地上,将背上的孩子都忘了,直接给摔了出去。
“嘶...痛死了,大傻子你要谋杀啊!”
孩子被摔出去,坐在地上揉着磕到的脑袋瓜子,一准要起个大包。
陶木山充耳不闻,他抱起地上还剩下一半的牌匾,被烧的黑黝黝依稀还能看见一个春字。
他也不顾会不会扎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那幸存的一个字,指尖磨出了血,也不在意。
“姐姐,你不去劝劝他?看他好像傻了...”
孩子挤到对面老板娘跟前坐下,老板娘揉了揉眼睛,摇摇头,“不去...让他哭一场吧,我也没哭够呢...”
“哦,那就让他自己哭吧...”那孩子揉揉摔痛的脑壳,“姐姐你可不要哭了,我送你一件好看的衣裳吧,可漂亮了,你看一眼肯定喜欢...”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孩子,模样挺俊,小小年纪就知道哄女人开心了?长大了铁定又是一个风流种子,不知道要哄骗多少女人的心。
衣裳是真好看,毕竟是仙衣,少了一块白玉不过是缺了灵气。
周痴儿觉的也只有缺了灵气的仙衣,才合适给人穿,不然穿出来就是祸害了。
他看老板娘觉着像看到了娘,即使他清楚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确实漂亮,你真的要送给我?”老板娘迟疑的看着这孩子,心道他定是孩子心性,说不得一会儿就反悔了。
老板娘说道:“你拿去当铺换不少钱呢,白送给我怎么好...你还是快收起来吧。”
周痴儿摇摇头,南溪村他是回不去了,那天他用白玉的灵力护住整个村子,等风波平息他却是被甩了出来,有个声音告诉他,回不去了。
这仙衣是他带出来唯一的东西,他并不想留下来,给了老板娘也好。
只不过是比一般绣娘织出来的衣裳漂亮了些许,并不会惹麻烦,穿在身上也不妨碍。
老板娘确实心情好了些,她欣赏了几次漂亮衣裳,就收了起来,她的店都没了,今后又该何去何从?
“木头山,老娘活的好好的,在这儿呢。
你往后看一眼,快过来这边,仔细等下那房梁砸了你脑袋开花...”
陶木山还以为是幻听,抬头四处看看,眼前依然是一片焦土,哪里有老板娘的影子?
“笨蛋,往后看,真是个大傻子...”
周痴儿捂住眼睛,这人蠢得不忍直视,可...
却是个好心人...
要不是那时,他留下来照顾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恐怕他早就回来镇子上,老板娘的店说不定也不会被人给烧了...
“老板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要吓死我了,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陶木山连滚带爬抓住老板娘的腿,终于痛痛快快哭出来了。
“差不多得了,我才好你别来招我,你一哭我又忍不住想哭了...”
老板娘才收了泪,又滚了出来,苦哇!
心如黄连不知味,只余一个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