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春被柏简送出来后,一拳打在魁宗的门上。他气的全身颤抖,对着魁宗的门一阵捶打,就算使用了魁王之力也没能打开那道石门,柏简铁了心要如此,连他也无能为力。
南沉祁邺荣桥一路跟着銮治,銮治在红线的引带下来到魁王殿,那么大一座魁王殿,空无一人。銮治听到有打斗的声音,几人便循着那个打斗的声音而去,看到柏春正在对着一扇门暴击,銮治情急之下以为柏简被困在里面,立马抽出剑来对着魁宗的门一阵劈。
柏春反应灵快,一掌推开銮治的剑,看到是銮治,柏春更加愤怒,不由分说就冲上去,眼睛布满血色瞬间移动到銮治面前,双手紧紧揪住銮治的衣领,銮治下意识的防御,两人过了几招后南沉荣桥祁邺赶紧借机把俩人分开。
南沉吼道,“你们这样打下去,不管是你们中的哪一个人出了事,到最后最为难的还是柏简。”
俩人听此才停手,柏春从未显露于人前的暴虐在此刻蓄势待发,与他平时冷静沉着的样子完全判若俩人,看到柏春都如此着急,銮治感觉呼吸都困难了,柏简到底经历了什么让柏春都束手无策。
柏春双拳紧握,指甲深深的陷进手掌,黑色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声音清晰的仿佛阎王的催命符。他不是拿銮治撒气,而是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柏简不会如此进退两难;不是因为他,她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是因为他,她便不用一次又一次以身犯险只为成全他的顾虑和为难。柏春双拳打在魁宗的门上,对着魁宗的门冷静一会儿,转身以命令的语气对着銮治低吼,“你在这给我好好守着她。”
柏春又转头看了一眼魁宗,眼里似有泪光闪烁,随后转身飞出十方世界。
銮治走到魁宗面前,用力的拍着石门,但不管他怎么用劲都打不开那扇门,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关心则乱,他再次拿起剑想要劈过去,南沉拦住他,“方才柏春拦住你是为什么你想过没有?你冷静一点。”
銮治脑子里除了刚刚断过一次的红线,就只想到命悬一线的柏简,哪还有理智想其他的,被柏春挡了一次,又被南沉挡了一次,他忍无可忍的吼道,“你让我怎么冷静?她在里面生死未卜,你告诉我怎么冷静?”
祁邺和荣桥拉开两人,荣桥缓缓对着銮治说道,“十方世界和魁王本就是一体,柏春是前魁王,他对这十方世界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不行。你是天宫神官,你的任何力量都会对十方世界造成伤害,十方世界一旦有事,必定会波及到柏简身上,你先冷静的想想,怎么能感应到她,她是不是安全,有什么方法能救她?”
銮治被荣桥的话点醒,骤然如被雷劈般跌坐在地上,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来,绝望而无助的看着魁宗的门道,“她就在里面,我知道她就在里面,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啊,我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銮治颓然心痛的样子,荣桥祁邺蹲下去,轻声安慰道,“刚刚柏春让你好好守着她,他肯定是想到救她的办法了,只要你手腕处的红线没断,那她就一定是没事的,相信柏春,也相信她,好么?”
銮治抬头看看祁邺荣桥,随后紧紧握着手腕处的红线,像个丧家之犬般小心护住别人施舍的一点瓜皮。南沉站在一旁,看着如此的銮治,也是不由得一阵触动,这世间到底情为何物?
柏简把柏春送出去后,眉间的离魄剑就显形从柏简的眉间出来了,她拿着离魄剑飞下玉床,满眼杀意的看着魁宗里的十个骷髅头,那十个骷髅头感觉到了柏简的杀意,纷纷暴虐不满的发出一声声嘶吼警告。但是柏简丝毫不后退,盯着它们,语气凛冽的说道,“你们的百年怨气强加给我,我再还给你们,不是很公平么?”
十个骷髅头愤怒到了极点,陆续对着柏简飞来,不断的发出攻击。他们太了解柏简的弱点了,一个是她第一次闯魁王劫的时候,血肉模糊的双脚,一个便是她第一次自立死境利剑穿心时心头的那个窟窿。
两个骷髅头咬着柏简的双脚,这可比积怨钉疼上千百倍,柏简只是被它们碰上就疼的差点跪倒,更别说被它们狠狠咬住,但是事已至此,她别无退路,只能挥发所有怨气,对着它们挥动离魄剑,离魄剑的威力无人能挡,哪怕把天帝的天罡剑摆出来,也要逊色几分。但是骷髅头很懂得避让,每当离魄剑靠近,它们就退开,转而咬上其他地方。
几番下来,柏简没伤到一个骷髅头反而被它们咬的浑身快散架了。十个骷髅头齐齐攻击,她没有三头六臂,实在难以应付,她撑着离魄剑观察着盘旋在她周围的骷髅头。趁她精神松懈之时,一个骷髅头过来咬住她的左脚,柏简也不动,任它咬着,随后出其不意,一剑刺穿自己的左脚,骷髅头也被离魄剑刺中,随后灰飞烟灭。柏简随即抽出离魄,疼的栽倒地上,剩余九个骷髅头看到柏简以自残毁了一个,有些迟缓,但是随后也不遗余力的齐齐向她攻击过来,柏简一拍地面,顺势起身应敌。
銮治在外面等的火急火燎,他手上的红线每紧收一次,他就心痛一次,为了冷静下来,他拿起佩剑对着自己刺了一剑,南沉祁邺和荣桥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的不轻,赶紧过去抢下佩剑,给他疗伤,但是銮治一把推开他们,语气坚定道“她在里面痛一次,我便陪她痛一次。”
祁邺和荣桥深知銮治的脾气,便松手了,只是看住他不让他再伤害自己。南沉把他的佩剑拿走,他便以手化刀,只要手腕红线紧收一次,他就往身上划一刀。祁邺和荣桥不知道红线什么时候会收缩,完全控制不了銮治,只是心疼的看着他趁他们不备一刀又一刀的往身上割。
南沉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定住銮治,銮治凶狠的盯着他,南沉以自身修为给他疗伤,銮治用内力抵抗着,南沉怒道,“你要陪她一起受伤一起痛我不管你,但是如果一会儿柏春回来了,能够救她了,满身伤痕的你如何救回浑身是伤的她?”
銮治捏紧双拳,心头所有的情绪齐齐涌上来,一口鲜血不受控制的喷涌出来,为什么他做什么都是错?为什么他这么无能?为什么他打不开那扇石门?为什么连陪她一起痛的资格都没有?为什么他不能替她承受这一切?为什么他努力了那么久,连护她平安都做不到?
南沉见状,语气平和了些,“我知道你担心她,也知道她在里面受伤了,但是关心则乱,不能在她还没出来之前你就先倒下,如果你出事了,你让她怎么办?如果让她看到你这样伤害自己,她将如何自处?”
銮治失去知觉般瘫倒在地上,眼睛紧紧的盯着那道门,那道把他们活生生隔于两个世界的门。南沉开始给銮治疗伤,祁邺荣桥见状也纷纷给銮治输入灵量,给他修复伤口。銮治毫无生气的躺着,状若濒临死亡的野兽。
柏简见往自己身上刺便能毁去它们,便一直找准机会,往它们紧紧咬住自己身体的那个部位狠狠刺过去,并不是每次都能一击便中,所以她也把自己全身刺了个遍。看着眼前只剩下四个骷髅头了,早已精力透支的她,还在死死撑着,满眼猩红的盯着它们。
剩下的四个骷髅头有了些许顾虑,并没有了之前的那般同归于尽的魄力,柏简挥出离魄剑对着它们一阵紧逼,被逼的没了退路,四个骷髅头也就打算破釜沉舟,与柏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斗了起来。
柏简知道自己撑不住了,随时都可能倒下,便把离魄往高处一扔,骷髅头见离魄脱手,立马瞅准机会朝着柏简攻击过来,柏简也不动,她也实在是没力气了,任由它们撕咬着。柏简抬头对着空中的离魄,瞳孔一收缩,离魄立马一分为四,直直的朝着四个骷髅头的方向刺去,随着离魄剑穿身而过,所有骷髅头都灰飞烟灭。柏简满意的扯了扯嘴角,终于结束了。在她快要倒下去的时候,离魄剑合四为一撑住柏简的身体,柏简伸出手抓着离魄,离魄支撑着她一步一步向魁宗石门走去,就如当初撑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流浆瀑。
銮治躺在地上犹如死鱼,忽然手上红线恢复正常,他立刻推开所有人,跑到石门前刚要拍打的时候,石门一下打开了,柏简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他面前,銮治一把抱住她,放声哭了出来。
祁邺荣桥南沉看到如此的柏简都震惊不已,现在的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全都皮开肉绽,整个人像是从血浆里捞出来的一样,衣角都还在滴着血。离魄剑自动缩小回到柏简眉间,柏简没了支撑一下瘫软下去,銮治立马跪坐下来抱住她,柏简用仅剩的力气,颤抖着手擦去銮治的眼泪,冲着他挤出一个微笑,虚弱的说道“哥哥珍爱的生灵,简儿为你护住了。”
柏简话刚说完就失去意识了,銮治哭的歇斯底里,祁邺和荣桥见状也忍不住在一旁抹泪。
魁王殿里,魁宗门外,一片凄绝的哭声响彻云霄,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十方世界之外,乘黄和鸾鸟双双现身,飞跃三山四海,天上人间。天地恢复光亮,山河恢复颜色,江河轻快的奔流,万物生灵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欣喜,在各自的地方欢庆跳跃。
乘黄和鸾鸟乃是祥瑞,乘鸾一现,天下太平。那是千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次的祥瑞之兆,天生众神看到如此情景,悬着的心才放下。
看到如此景象,柏春握紧双拳的手终于放松了,地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她做到了!”柏春往十方世界赶,地君在他身旁一同前往。
柏春自告诉銮治守住柏简之后就独自去了地府,那个他厌恶的地方。他相信她一定能做到的,她肯定可以做到的。柏春进入冥界,听到万鬼同哭,便以魁王之力封住他们的哀嚎,鬼差不管如何都控制不住的鬼哭,被所来之人一下制住,纷纷惊慌,以为新魁王又来地府消解怨气,有些自乱阵脚。
不等柏春走近地府,地君便迎了出来,“想必是为世主而来,不必多说,我随你去。”
柏春皱了皱眉头,生硬的挤出两个字,“谢谢!”
地君被他这句谢谢震惊到了,看来柏简对他来说,确实无比重要。重要到他肯放下恩怨低头来求助于他,重要到他肯轻易对别人说声谢谢,随后就和柏春往十方世界赶。看到柏春从未有过的着急和不安,地君只剩下声声叹息。在他们快到十方世界的时候,看见乘黄和鸾鸟双双掠过,柏春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就像一直吊着一口气在苟延残喘的伤患终于得到救治,柏春的眼睛里出现了生的希望,出现了因柏简安全而有的欣喜。
虽然柏春知道柏简肯定讨不到什么好处,但是也没想到柏简会伤的如此之重。与历代魁王较量本身就是以卵击石,更何况是和所有故去的魁王同时进行厮杀,这个连他都不敢想的事,她就那么做到了。柏简在驱策离魄剑的时候他就猜到她要毁去历代魁王,以消解此怨气,同时也终结魁王劫,他知道历代魁王加在一起的力量有多强大,就算他们把自己的力量无私的馈赠给柏简,但是对付此刻的柏简他们还是占上风的。他知道那会是什么结果,不是柏简尽数毁去他们,就是他们撕碎柏简。
明明是一场胜算极小的战,柏简心知肚明却义无反顾,他愤怒,他暴躁,但是此刻的他也改变不了任何东西,柏简已经强大到一个眼神就能控制住他,他在她面前也显得那般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