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春和地君赶回魁王殿的时候,看到全身是伤,被血浆染红的柏简,柏春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地君拍拍他的肩膀,柏春才脚步颤抖的走过去。
銮治看到柏春才紧声问道,“该如何救她?”
柏春心疼的看着柏简,无视銮治的说道,“把她给我。”
銮治一愣,不愿撒手,地君见状过去,“给我吧,让我试试。”
銮治才稍微松手,地君抱起柏简,銮治紧忙说道,“烦请地君轻些,不要碰疼了她。”
地君停了片刻,便点头,柏春在前面带路,地君抱着柏简在后面跟着,几个人去了阴街。阴街众鬼看见柏简此刻的样子,纷纷哭了起来,鬼流泪是违天道的,但此刻他们的眼泪却是柏简的良药。这些鬼众受十方世界的滋养,自然也与十方世界连在一起,他们的眼泪自是地府那些恶鬼比不了的。
地君把柏简交给柏春,柏春刚伸手,看到她满身的伤,怕自己一抱会碰到她的伤口,便缩回手极其轻柔的用灵量把柏简送到铜鼎上方。随后收集这些鬼众的眼泪,纷纷投入铜鼎,炼成阴气输入到柏简身体里。得到阴街鬼众的眼泪,柏简的皮肉伤开始恢复,但是那些被离魄刺穿的窟窿依旧还在。
柏春看了地君一眼,地君便集地府的阴怨之气对着柏简输入过去,但是柏简的伤口只是恢复了十之一二。地君皱眉,对着銮治说道,“现在的世主今非昔比,我们的力量在她面前实在太过弱小,就好比蝼蚁之大象,这样恢复实在是太缓慢了。本君的身体融灵气与怨气一体,你们把力量输送到我身上,由我转化,再对着她输送过去,也许能加快她的伤口修复。”
柏春拧眉看了地君一眼,地君如此做法必将耗费他百年修为,虽然他不想在欠地君任何人情,但是眼下别无他法,柏简若长时间得不到救助,就如凡人被伤最后会血尽而亡,柏简也会就此油尽灯枯。只是如此一来,这笔人情债,他再也还不清了。
銮治听如此说,便毫不犹豫盘腿坐下,对着地君输入自己的能量,祁邺荣桥纷纷也贡献自己的力量,柏春在一旁护住铜鼎,南沉缓了缓,最后也坐下去,对着地君输入自己的能量。地君虽然修为高,但是也经不起两位神官同时在他身上注入自己的力量,他有些吃不消,但一直在忍着。
大家都在尽力坚持时突然听到一阵孩子似的抽泣声,柏春敏感的回头一看,竟是颜佔,来的也真是时候。
颜佔跑到铜鼎下面,抹着眼角的眼泪唤着娘亲,地君伸手拉过颜佔,“有力气哭不如省省力气救救你娘亲。”
颜佔听话的点头,学着地君对着柏简输入自己微弱的灵量,地君顺势分了一些自己体内的能量给他,颜佔是鬼孩,自带阴气,只是佛荫罩着便不显露出来,他和地君是一样的,灵气怨气集一体共存,更何况他身体里还有柏简的心头血,经他身体转化的能量柏简更容易消化。
柏简身上的伤好了十之六七,便再也消化不了外界的能量,开始自动排斥。柏春示意大家停手,大家才慢慢收手。柏春把柏简慢慢放下来,自己和銮治还没上前探查情况就被颜佔抢先了,颜佔抱着柏简不让任何人碰,柏春看到柏简没有什么大碍也就不和颜佔计较,銮治靠近一次就被颜佔推开一次,最后祁邺和荣桥就拉着銮治在后面,安慰道,“颜佔身上有她的心头血,此刻有他抱着柏简可能更容易唤醒她,就让他抱着吧。”
銮治皱眉看着柏简,地君抱着她是因为地君从地府带来的阴气能缓解她的伤痛,他忍痛割爱把柏简给了地君,现在好不容易能再次抱到她,偏偏颜佔还记仇,就不让他靠近,更何况祁邺荣桥说的也有道理,柏简伤口好了大半,但是依然没有意识,颜佔犹如她的孩子,血脉相连,应该更容易唤醒她的意识,銮治咬咬嘴唇,默默的看着。
颜佔抱着柏简,小声哭泣的唤着娘亲。地君走到他旁边,问道“你怎么会来到这?”地君也确实好奇,一个本该在佛前待着修行的鬼孩突然出现在这,难道连上天都在冥冥之中帮助魁王不成?
颜佔对地君没有敌意,便平和的回道,“我与柏简娘亲本就血脉相连,她受伤了我自然会产生反应,于是我便和佛祖说明缘由,前来报答娘亲当日的再生之恩。”
地君笑笑,摸摸他的头,心想‘原是善因种下善果,现在的魁王,果然是当之无愧的十方世主。’
地君转头看看柏春,柏春的目光全在柏简身上,又看看銮治等人,没有一个人把注意力分在其他地方,这样被众人关心的魁王或许他该帮到底,于是便说,“带她去地府吧,本君能让她在最短时间内醒过来。”
柏春和銮治一听,都齐齐抬头看他,地君笑道,“十方世主也算与本君有些交情,这个忙我心甘情愿的帮。”
銮治和柏春都上前想去接柏简,俩人看着对方,气氛变得有点奇怪,地君便缓解尴尬道,“颜佔未必给你们,还是让我来吧。”
地君走到颜佔前面,“把她给我吧,我带她回地府,必定把她给唤醒了。”
颜佔有些不舍,但是地君毫无恶意,颜佔噘嘴道,“那你一定要唤醒她。”
地君回笑道,“你能感应到她,她若是醒了你就会知道。我要是没有做到就去向你请罪,好不好?”
颜佔点点头,“好,我相信你。”
地君接过柏简,对颜佔说道“你还小,修为尚且不够,地府就不要去了,这个恩你也报了,回去吧。”
颜佔委屈的看着柏简,拉着她的手道“颜佔会好好修习的,柏简娘亲要赶快好起来。”
地君看着颜佔笑笑,‘这完全就是男版的小柏简。’对着颜佔颔首致了一礼后,抱着柏简往地府赶去,柏春紧随其后,銮治刚要走,转身对着颜佔一个深深的鞠躬,随后才离开。
几人到了地府,地君抱着柏简去了三生殿,柏春銮治南沉荣桥南沉也跟着来了三生殿。三生殿很空旷,只有一尊晶莹剔透的磐石,磐石大若宫廷御桌,周围有很强的结界。地君解开禁制,把柏简轻轻放在磐石上。
地君退出磐石后又封上结界,转身对大家说道,“此乃三生石,三生石悟三生,只要有人碰到它,三生石自会映出此人三生之事。世主虽然没有经过轮回,但前后两次历魁王劫,也算是完结了三生,由此,此石会发挥出它最大效用把世主的三生都重新历演一遍,那些记忆和能量会通过三生石传达到世主体内,不出几个时辰,她便会醒过来了。”
柏春很感谢的看了地君一眼,地君回之以一笑,銮治对着地君行了一个大礼,地君连忙扶起,“参宿神君客气了。”祁邺荣桥南沉对着地君一拱手,地君笑着回礼。
大家盯着三生石,看到上面正显示出柏简出生时候的样子,狂风大雨,惊雷霹雳。柏春稍微一皱眉,地君看到柏春的样子,就知道柏春担心什么了,柏简若是清醒,此刻肯定不希望銮治看到她和程沁在一起的样子,更不希望他看到自己闯魁王劫的样子,以及自己杀红了眼的样子。
地君心领神会,随手扯过一道帷帐挡住众人视线,“这毕竟是世主私事,还有十方世界的一些机密要事,大家稍作避嫌吧,随本君去三生殿外等,本君向大家保证,几个时辰之后一定还给你们一个清醒的世主。”
柏春站在那里没有走,銮治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地君对着柏春说道,“现在纵观三界,也只有她自己的离魄剑能伤得了她,你可以放心了。”
柏春低头沉思一会儿,看着銮治,意味深长的说道,“但愿如此。”说完便出去了。
地君又走到銮治身边,“走吧。”銮治不舍的跟着地君出去了。
几人在三生殿前等着,柏春看着地府还是觉得很不顺眼,便走开了,地君走上前同柏春交流。祁邺荣桥靠在柱子上看着銮治,南沉在一旁低头思索着什么,銮治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三生殿。
地君知道柏春不自在,便试着找话题,“她现在终结了魁王劫,也恢复了过来,你应该高兴才是。”
大概是出于对地君的感激,毕竟当年地君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占了他的仙格,或许随着时间推移,柏春早已没了当年的恨,有点像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她是这个世上最适合做魁王的,也是最不适合做魁王的。历代的魁王杀孽极重,都是怀着毁天灭地报复生灵的决心才闯过魁王劫,她不一样,她只是为了送一人入轮回而坚持了下来。我们都是被命运抛弃,被人世厌恶欺辱才成了魁王,但她却是从小被捧在关怀里长大,最后带着一副菩萨心肠成了魁王。我甚至看不起她过,但当我看到她那么单纯,那么善良,那么心无城府对我百般好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狭隘。看到她陪着銮治一路收复恶鬼,随意施舍自己灵量的时候,我确实觉得可笑,堂堂魁王居然会慈悲于无知生灵。我有时候特别希望她狠一些,能血染四方最好,但是她从不会,她每次只要用柔弱的眼神看着我,我就不自觉的去帮助她照顾那些与我们无关的生命。明明她才是魁王,在我面前她却柔弱的像个孩子,让人想要去保护她,是不是很可笑?”
地君听到柏春这番话,心里有些打紧,当年矜钟的死,柏春已是自封了这么多年,现在难能可贵的出现一个柏简,好不容易解开他的心结,却是别人心头爱,如此,只怕不会善终。
柏春自顾自的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对她别无所求,只要她平安便好。”
地君又有些愁绪,命运确实对他极不公平,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也未必有他这份心胸。
銮治看着三生殿,想着刚刚地君说的那几句话,什么叫柏简没有经过轮回就过了三生,他明明看到红线断了一次又接上了,是不是说明柏简在闯魁王劫的时候需要真真实实的去死一次么?銮治还是推门进去了,祁邺和荣桥本想跟着他一同进去,被南沉拦下,“有些事,他终归该知道的。”
銮治进来后,看到三生石上正映出柏简在无量山的样子,她好像在对着无量山的族人一一拜别,随后意志坚定的踏上另一条路。
…
柏简在那条路上走的无比平坦,就像有人知道她要去,给她铺好了路毯。
柏简看到了魑魅魍魉域境,才发现那是一片死海环绕的巨岛。她试着飞跃过去,但是身上的灵量就像被强制削弱了一样。她不可能回头,于是步履坚定的踏入死海,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去,反而如履平地,她低头看着脚下,死海下层层叠叠的尸骨让她不由得一惊。越是靠近那座巨岛,尸骨的死状越是扭曲,甚至令人作呕。
柏简不动声色的踏在脚下,直到看见一道天梯,那是由无数积怨钉扎成的天梯。她刚踏上第一步,那钉子便戳破她的脚板,她疼的差点跪下去。她忽然明白,这个地方之所以堆成尸海,正是因为没有回头路,一旦回头死的会更惨,不过,她从未想过回头。这个地方能给予人贪婪野心实现的可能,也需要那人付出足够的代价,因此任何法术在这都无法使用,任何人来到这都是如同蝼蚁的普通人。
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复活程沁。想到这她又踏上第二级阶梯,只要想到程沁,她就觉得脚下舒服了些,便咬着牙,颤颤巍巍的接着往上走。每踏出一步她都感觉整个人难以呼吸,生怕自己晕过去,她便重重的踩下,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来抵御疼痛,同时又让疼痛来的更真实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