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终见绣包里的信
翠叶吹凉,夕光煌煌,残阳如血。
我坐在窗边,看着镜中的自己左肩上的那块胎记,白皙的肌肤上,彼岸花艳红生动,充满勃勃生机,越看越像是真真实实的一朵普通而惊艳的彼岸花,可它偏偏不是这世间最普通的胎记形状,却是让拥有者都惧怕的存在。
有时我在想,自己到底是谁?以前是洛府的大小姐洛璃,现在又是东月皇室的正统民间公主,身份高贵,那以后我又会是谁呢?随着那朵彼岸花越加惊艳生动,我越觉得身体深处住着个可怕的怪物,阴森,诡异又嗜血。
我突然想起离开洛府时的那晚,爹爹留给我一个绣包,那里面也许我能知晓什么,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拿出那绣着精致图案的绣包,那上面布下的一层结界在我指尖触及的那一刻,自己消失了,我微微一愣,爹爹口中所说的时机成熟已然到了。
熟悉的笔迹,一点一点浸出爹爹身上的味道,眼角微有炽热感,涩涩的快要流出眼泪来,我想家了,想爹爹了,若还回的去我愿辜负所有人,也不会丢下爹爹一人。
一字一字认真而不舍地看完整张书信,我才知道,原来爹爹早就预料到了今天所发生的事。他确实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而是我娘亲的青梅竹马,我娘亲也就是当年名动天下的才女美人上官月昭,因早年娘亲入宫在刚生下我不久后,被人陷害,为了保护襁褓中的我,舍命把我托付给爹爹洛文琛照顾,尔后一把火烧了芳容殿,自尽了。后来爹爹忍痛将我隐姓埋名抚养,因顾及许多原因,从小爹爹便没把娘亲的事告知我半分。我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公主,爹爹料知危险靠近,当年的事有人在暗中追查,以防万一,他便让慕华带我入宫,趁娘亲冤屈平反,月皇四下寻我之际,以保我一时安全,准备把我送到月皇身边。其实爹爹早就知道了慕华的皇子身份,所以一开始就无缘由的信任他,爹爹叫我不要任性,好好听慕华的话,如今这世上能保护我周全的人,恐也只有他一人了。
我却想说,这十几年来,我一直被爹爹你一人慎重珍藏,守护安好,免我惊,免我扰,免我颠沛流离,免我无枝可依,可如今,身为女儿的我却让你受尽折磨,女儿不孝,不孝啊......
颗颗清泪落在宣纸上,滴在墨字上,渐渐晕染开来,如同撕心裂肺的痛无尽蔓延......
巫桑的医术真真高明,几针下去,完全把我身体里的异样怪感给压制住了,连着三日下来,针没少扎,身子也渐康复,那晚我和莹雪他们被打散后,我听到的莹雪的尖叫,实则是落入了那群魔鼠窝中,自那以后,莹雪突然染了洁癖,哪里有污垢血迹,便一阵风地把它处理干净,发亮刺眼。而那个凌晔却自此不见踪影,莹雪说她和我分散以后,是一人落入一边的,至于,凌晔那大叔是死是活,她也不知道。我倒不担心他的逃脱本事,只是在猜来无影去无踪的他国捉妖师来找我东月究竟为了何事。
我光脚晃荡在水池边,撑腮叹了口气,与此同时旁边也发出了一声叹气,我侧眼看着巫桑,他和我同样的坐姿,同样的撑腮,同时叹了口气,我换了一只手,又叹了口气,他也跟着换了只手,也叹了口气。
我懒懒抬眸一眼道:“巫桑,你干嘛学我叹气?”
巫桑皱皱眉头道:“小生不才,没学你叹气,只是也在忧......”
我瞄了一眼旁边莹雪手中端着的热气袅袅散着浓浓药味的药碗,我甚赞同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忙捂着鼻子扭开了头,一扭头又一丝不差地对上了她笑靥如花的脸:“小姐,良药苦口。”说着又把那药碗直直端往我面前,我伸手推了推,讪讪笑道:“等一下,等一下再喝。”
莹雪立即嘟了嘴:“小姐,你一直都说等一下等一下你可知你这等一下就等了一个时辰了,这药我都、我都温了好几遍了,再温可能就会失了良效的......”
我想了想,接过药碗,朝她奸笑:“既然这药不能多温,已失良效,不如我把这药赐给脚下饿着的鱼儿,你重新为我熬一碗便是。”我不顾莹雪的大呼,把碗轻轻一斜,正欲要倒进脚下池水中时,一只手已横过来,把碗夺了过去。
慕华站在阳光下,拢着眉看我:“好端端的药,为何不喝,反要倒掉?”
我端正神色却有些撒娇道:“它太苦了,我不敢喝,除非有人陪着我喝。”
莹雪不懂一问:“小姐,哪有喝药的还要人陪?”
我绷着脸直朝她使眼色,莹雪立即收了口,朝我吐了吐舌头,慕华扶额道:“若有人陪你,你便肯乖乖吃药?”我极为认真地重复点了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悲苦不如众悲苦嘛!
慕华看了我一眼,拿着药碗直接喝了几口,对我微微一笑道:“我已经喝了一大半,该你了,你可要说话算数。”他把装着余下一小半药碗顺势递给了我。我没有想到慕华会这样简单干脆地喝下,讷讷盯着漾着丝丝波澜的苦药,只能自认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撇撇嘴接过碗,心一横就咕噜噜喝了,本以为这药很苦,没想到并不见得苦。我砸咂舌,甚神奇地盯着见了底的碗半晌,又盯着慕华神奇道:“有人陪着,果真不苦了。”
慕华不语,只浅浅一笑。
莹雪却惊讶的微微张开嘴,甚迷茫。
本来还傻乎乎坐在池边,处在无限叹息中的巫桑,突地直直立起来,脸上呈现出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缤纷色彩,望着我身后激动地哽咽道:“阿玄......”
我们纷纷转移目光,果真看到了不速之客,北隐巫女的到来。玄戈依旧一身一尘不染的白衣,脸上缚着三分之二的白绫,宛若仙女下凡,她蓦然地走过来,根本无视巫桑的叫唤,奇怪地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冷厉中仿若有洞察世间一切的力量,她怪笑道:“中了那么深的戾气,身为凡人的你竟能毫发无伤,果真不负传闻中所言,你确实是东月‘第一公主’。”
我礼貌性地回道:“我能恢复的这般快,全靠慕华及时相救以及,巫桑高超的医术!”我有意将玄戈的目光转到一旁因被冷落而受伤的巫桑身上,以表我对他几日尽心费力救我的救命之情。
玄戈确实是转了视线,但却落在慕华的身上,她说:“我今日前来你安琉阁,不过是来找公子的。”明明我才是这里的主人,但从她吝啬的目光里以及寡淡的口气里,却让我觉得自己是个靠边站的。我抽了抽嘴,甚感悲催。
慕华比我还有礼貌的回道:“不知玄戈姑娘找在下有什么事?”虽然慕华身为东月的皇子,可是宫里宫外的人都尊称他为公子,而他从来都是以在下或是我自居的。
玄戈毫不客气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