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凝视着那一团无形的黑色烟气躺在掌心,即使被风吹的四处飘舞,可却像是生了根儿一般始终逃不出他的手心一寸,谭青扬眉凉凉一笑,神情尽显挪愉。
貊庠啊貊庠,即使你将血肉献祭神坛,魂魄散化成无神无识的灵,愿被这祭坛里积压了千年之久的万数恶鬼吞噬。
但那又有何妨,恶灵虽恶,可却是你之亲族,怎会舍得将你吃干净继而得到往生呢?”
反之亦然却是将养着你散与这座祭坛之中的灵,的确他们同千年前一般一样,即使生死也要站于你的身后,当然贪生怕死也不至于伦落到此间了。
所以,你要如何舍弃他们第三次,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实在过于渺茫且太愚蠢不是吗?
因为,那……尽数毁灭之后的新生是不可取的。
你……终究算不过我这只后来黄雀,所以,为何不与这穹苍搏上一搏,皆时生死可全握在自己手中,不如就让我帮你。
谭青轻一摆手,那掌心烟气旎于台阶一片堆积的雪中,逐渐行成一团无形的暗影,顷刻之间龌璇掠起一道风暴,一夕之间霜花漫天。
只是轻遮眼睛,那肆虐的霜雪便止步于身前,再无踏进一寸之可能,谭青眯眼看去那片朦朦胧胧的墨白之中的一抹青蓝身形似影,他闲闲地叩了叩手边台阶透过雪而泛玉色的石面,规整的雪色便被划出了几道裂痕,指尖是微凉的雪花湿成的水滴蕴满皮肤,冷可侵骨。
六出雪花落于浓密眼睫之上,被风吹至歪斜,欲落不落,分为扎眼,她伸手缓缓取掉那片落雪,青色与蓝色相抵的衣袖便被风吹的乱飞,于一片青空白日之下,女子苍白的脸藏于指缝中间,看不出来神情如何,却轻轻低声儿道:“看来是你!”
谭青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扯出几丝泛冷的笑意,射向那抹青色的蓝影,好似凝聚不来形一般的弱不可闻,他似笑非笑,道:“别来无恙!”
随即又清晰地补充两字,“貊庠!”
闻言,青蓝衣饰的女子将手垂于身后,浅浅仰头望向碧色的天空,长睫巍巍的动了下,眼睛便被藏了起来,墨色的发烦乱的缠过掌心,可却除了感受到衣物的厚度已经感受不到风的时速和发的轻柔,她似是费力辨别声音,着眼这才看向他,横数倚靠在半百之阶上水色衣袍的男子,身后是矗立云天的高高祭坛,他衣领上缀着外翻的狐狸皮毛,看起来那是一只纯色的白狐,在大虞国很是稀有的物种,可见他的地位绝对不低,可却也不是简单的人类,因为这里是人间的禁地,千年间也不曾有人踏足。
那么,将她从祭坛里强行拉出来……不,应该是千年前的无间烈狱,带她出来的人便是他了。
游历人间经年的戏法师……谭青……
然而,可眼睁睁却是看着她死两次,可每一次都又在大费周章的拼凑她的灵且只是达到聚而不散的程度,勉强存活。
所以,他绝对不是让她重活那么简单,那么,他又是在预谋什么呢?
在通过她的不幸更加踏在她与南戎一族累累堆积千年的尸骨上,若说不是图谋不轨,便是纯粹只为了算计。
“你能得到什么?”貊庠凝眉从他的身上移开视线,侧身失力的望向千阶之高的祭坛,那巍峨且如山脊一般无二,即使吞过几位修为不错的正神,那邪祟的气势依旧压的直叫人踹不过气,她凉薄的问道,而瘫软的双腿已然站不稳,踉跄了一下,衣裙被风吹的凌乱若如秋后的蝶,她站稳后,有气无力的继续又道:“还是灭神?”
现如今这局势,她只能猜到此地步了。
“呵……”谭青轻声一笑,闲闲地收回手,弹了弹衣袖上的雪,却没有打算起身的意思,目光落在他那白皙而又透着霜冻过泛着一丝丝红色的十根手指上,幽幽的接话,言辞意味深长,“真不愧是南戎用秘术活了两世的王,这份儿通透但凡是水神重活一世也比不得啊,可奈何,心比天高,却命途草芥!”
“……祭司倒不必急着编排与我,这命数与我一般之人在这世间可谓多了去了,也不见得祭司会操心的完。”
貊庠重聚魂灵算不得好受,那魂裂的疼如是碎离的玻璃,那支离破碎的碎片重组依旧会拉扯着伤口,张开在空气之下不得愈合。
然而,是故人相见,记忆又被归墟帝君为了女儿全数归还,一句两句倒是也会记起来他是谁,有多么神秘不可测,但也不至于到教他那般嘲讽自己的份上。
毕竟后果,即使在历一次死亡,她亦从不怯懦。
她,如今只为自己,别人她已经管不得一分,在此刻。
不过,他的真面目到底是哪一个,这么多年,依旧没有一张能是自己的脸。
如此想着,貊庠也如此问了,“祭司,貌似你的脸,的确让人记不住,你与曳岚来说,到底我会记得她的脸!”
“这张脸若是让人记住了,那么这人间也就容不得我这等邪祟混了,人的寿命和脸一样,需要常换一换总是不必要麻烦的。”谭青将手晃悠悠的收进袖筒里,叹气一声直起身,皱眉,居高临下的看着貊庠,表情倒是欣喜难却她会记起他来,不过想来依照她的聪明到也是正常现象,还有她的记忆已经全部回来了,“庠儿又怎知这世间总有不得所愿之人!”
“庠儿……”,呵,虽是故人,可这名字倒也能是他所说的出口,真够恶心,还不得所愿,如此又在嘲讽于她吗?
“庠儿,何故不开心!”谭青捧着手,一步一步走下阶梯,向着台阶之下的女子缓慢的逼近,邪而魅的抬眸,紧紧锁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的道:“将别,比起曳岚,他可是我亲手送到你身边的人,那孩子,与你其实可像了,过的可是艰辛,也算陪了你那么几年失意,也同你有了温蕴。倒是我这么多年唯一一件值得表扬的作品,怎么说来,庠儿都该谢谢我,实在用不着这般离心!”
“你可能不知道,鬼与人之子,倒是生的漂亮,完全没有什么鬼貌诡异之像。所以,被活活剥皮的时候,避免总有不完整之处,所以我这手速也未那般快,以至于被披上狼妖的皮囊时,那身皮肉都凉透了,总归不那么契合的!”
貊庠虽是经历不俗,惊骇之事儿也能处变不惊,当初那条鞭子就是如此得来,却仍然受不住要大惊失色,只因那人与那条鞭子女鬼不同,她竭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吐的情绪,不教于听不下去,“你想要说什么?”
谭青距离一步之阶,姿态慵懒地弯腰与貊庠相对,鼻息间近可触碰,他略失所望的勾唇,啧啧地叹息一声儿,意有所指,“我以为你多少会质问我一句,为何如此对待将别,叫我开心开心,你也有在意之人。果真这人间的夫妻,轮不得真,可怜那孩子也算为你要生要死几回了,甚至这次被贺槿尽数吞噬,可你明白,他虽是贺槿,可也是你的将别啊!”
貊庠浑身一冷,如坠冰渊,她的瞳孔一阵紧缩,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贺槿是贺槿,又怎会是将别,她握紧了手,尽量控制着自己,冷静的问道:“所以呢,你想要做什么?”
谭青迫使于她的冷静克制,不见得一丝慌乱,终于逼退了视线,他一抖内衬狐毛的披风,整理了袖子,默念三遍,这世间更有嘴硬之人,“算了,你肯定不想信,将神魂一分为二终归是要归为一体的,贺槿那人怎么说来,你也是该恨死他的,当然对于我来说也是一大棘手的问题呀!我复活你,他不受影响,你死去,以他的修为顶多不过舍取掉将别而已,所以,这就很难对付他了,更何况他化生的将别那么惨,他指定是不会放过我的,即使我们之间谋的从不同路,但也不需要做敌人啊!”
“……死生契,你在担心死生契吗!”貊庠看着他,神思凝重,如果有可能,好像弄死他。
可是保不齐他说的那一句话很对,这世间多是不得所愿之人。
听闻,谭青摇摇头,脸色苍白,仿佛很累,他与她错身而过后,答道:“错,我怎么会担心死生契呢,我担心的是你,庠儿!”
貊庠隔着一阶之远,冷冷的凝视着他,却没有说话。
或许想要说什么,可话到喉咙便成了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