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既然有不能操控的人,那便就有能够操控的鬼。
谭青望着那冻结到底的诺大太液池,即使被阳光笼在其中也不得一丝解冻,的确,那是彻底春暖之时还并没有来到罢了。
所以,如此这般时机宽裕待融化万物于春,可要好好利用才是,毕竟若是此驿失败,那么创造出下一个貊庠的出现,可是要他等好久呢?
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她那般,即是活不成,也要拉人陪葬,还真别说,那性子,他可喜欢的紧!
当然也是孺子可教,她能如今这般弑杀如魔,可都要归功于他明里暗里的教化成功呢?
思及此,谭青颇有功成名就之建树,连太液池周遭不断冒出来的森然寒气和昨夜突降的暴雪也不觉得冷,他将双手从袖子里抽出,整了整身上的狐裘,这才慢慢悠悠的往那那神武门晃去,因着他国师的这重极高身份,一路宫门设卡之处也并没有多少人敢作盘查。
待穿过大半个帝宫,途中约莫只除了还未扫完积雪的宫人侧目,并不是说那种侧目倒也是恭恭敬敬的尊他一句国师。
快要到达神武门只差两道宫门,刚走进连接其中的一条百里的直道时,日头已三竿之后。按理来说该是热和一点儿的,可那头顶的薄光却如是挥银的雾霾一般笼罩下来,什么热气也没有的铺在冬日青色的石砖上,温冷感差极大。
谭青大大哈了口气,一片白色的雾气腾腾升起半空遇冷后又一下消失,然而浓密的长睫上却都是温冷交替后凝结的霜白,映衬着一张本来就分为冷峻白皙的脸更加冷漠,他不由得又将双手拢于袖筒里,不知怎么的就心里泛起嘀咕起来,这副身子怎的这般及惧冷。
其实,他也弄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能够畏寒到如此疖症,而这又到底是个什么硬茬道理?
或许大概只有除了人类不怎么抗冻之外,同他是异族的原因大有关系吧!
但是也不是,也只能如此这般将就了,谁叫他不是人,所以在这座满是禁制,又非常不适他吐息的帝宫环境里只能处处受钳制呢?
例如生活在海水里的鲲,突降在了同样是水形态的湖泊之中,即使勉勉强强能够藏身,然而对于它的选择无非只有两个,要么强大到将其改变为海的环境继而非常满意的住下来,要么无能的夹紧尾巴赶紧灰溜溜逃离。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万物生存都需要一个适应的环境和空间,任何物种都一样。
最简单不过是神仙与精怪了,灵气聚集之处最盛的九重天,是大量盘踞在阴暗之地吸取浊气为生的精怪们所不能踏足之处,实所谓正不藏邪,邪不许正。
可是当真如此吗?
那么一旦所生长的环境发生变化了呢,那也会本末倒置吧!
谭青眨巴了下眼睛,那沾在浓密长睫上的霜白一瞬有些融化,可又被一层全新的雾气覆盖,长此以往,到底依旧是沾这睫毛变化成了一层冰色,而那冰寒裹挟下的眸光颤动之余却满是深邃的幽暗。
的确,将本就清灵之气变做混浊不堪之污秽,那比起将好人变做坏人更加会让人欣喜若狂呢!
神武门距离整座大虞帝宫之北,因为长久的封禁哪里一片荒芜的腐败坍塌之景,可却除去了那生生死死一年又一年的枯杨柳依旧健在高挺,还有那万数尸骨堆砌而成的千阶祭神坛,然而即使昨夜发生了极大异动,现在也没有人在那里边看守,想来也是百里奚的授意吧!
谭青暗暗不由倾佩那位,既然如此不信天神魔鬼之谈,何故又设立国师一职,所以他这到底该是聪明呢还是愚蠢呢?
然而,可能两者都不是,他不过是能用到什么便就信什么,大有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现实,同样也是清醒神只生于人心罢了。
不过,如今看来他这是打定主意要抱他的脚了,所以,故而才将昨夜亲自派去值守禁宫的人都撤了,独独方便他行事儿。
想必一方面也是有意扼制宫中众人的嘴巴,的确,没有什么事关神魔妖精的谣言会比从宫中传出去的消息更加确定的让人生出恐慌了,而那岂止又会是那般简单的一场慌乱民心呢?
不由得,谭青脸上的笑意逐渐肆意的危险,唇角勾勒起一抹明媚的森冷,随即,轻快的走在枯枝败叶堆积的柳树丛下唯一一条可走的宽大一些的青石路,也不觉得会脏了他新做的狐裘。
可昨夜的雪到底是厚实了些,哪怕只是雷火交加之中降下了不久,可是那质量也是没谁了,倒也是不甚意外青女本就司寒,所到之处皆为之霜寒。
谭青艰难的行过那枯枝直插云天的枯树长道,绕过那些隐匿在其中的破碎建筑,真的不是说,那些物体完全可以以残垣断壁来描述,岂止是丑的惊人,更加闻着恶心。
不由得,他用袖子掩住了口鼻,待他完全靠近那矗立在一片废墟中央的千阶祭坛时,这才从容的放开手,阴郁的眉眼也亦舒展开来,不由松了一口气,放眼望去那比起周遭的破败,他看这千阶祭坛明显好多了,完全不需要多加修缮便可重施千年前那场真正的献祭,而那从来都不是什么顺应天道而倡的天罚神杀。
哦...……不,坦诚来说或许是有九分在其中吧,但仅仅只一分的预谋已久便就能够得偿所愿,逆转这乾坤为他所用!
谭青挑眉雍容一笑,心情不错的望向那祭坛之上,黑如碳色一般的厚重云层,重重叠叠如是压下来地表,却只笼罩与那千阶之上,除此之外别处基本上都是一片晴天朔日。
的确这是此生见过最美的好景,邪祟与之干净共生,他微微感叹其异象可畏,却只稍作休息将气喘顺,便拖着像是翻了几座大山一样的疲惫身体,开始往那阶梯上移走。
然而每踏一步,便上至一阶,而周遭那无形之中压抑的巨大地狱气息几乎落顶而来,那邪气更似令人喘息不得。
谭青行至一半,站在那半腰阶梯之上,目之所及皆是青如尸骨一般的颜色堆积,他挪愉的闭上眼睛,深做呼吸,整个人舒适的如入无人之境,彼时他岂止若是回家了一般安逸称心,更加是拥有源源不断的气力汇聚于一身,如是大海流入归墟一般不枯不竭。
下一秒,他欣然抬起眼睛,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双眸如是无尽之夜色,凝视着空气里时而跳蹿出现的千丝万缕的黑烟,随手一捏那烟气便汇于掌心,他像是不冷一样坐在了满是霜雪的千阶一半,青色的衣衫落于雪中,白色的狐裘毛领,更是贴过他的侧脸眉骨,慵懒的好似一副冬日里的巨大石像,冷而静美,贵而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