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痴情三生七世,换得今生一世情缘。怎奈生逢乱世情深缘浅,即便好事将近,也能天人永隔。镜中之花,水中之月,转眼虚妄皆无,空悲叹。
情郎已逝,佳人不在。良辰不再有美景,红喜变白幡。
冥冥之中天注定,雨夜窗前,种下孽缘。是喜?是悲?是情?是苦?只道是情深缘浅浮世乱。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街上怎么那么乱!”房妈妈自顾自嘀咕。
“这年月,还能有什么事啊,无外乎兵乱匪祸!您呐,还是赶紧把手中的盘子放下,回去看好您家小姐。莫让贼人趁夜讨了便宜。”猴不二双眼盯着那盘中的姜汤与吃食咽了咽口水,他话音未落,手已经伸了出去。
“哼!要说在别处,还真是要怕了那兵乱匪祸,可这里是英雄城!是我家老爷巡防营管辖的地界,哪个不开眼的乱匪敢来此处撒野?”房妈妈轻哼一声,腾出一只手来,将猴不二伸过去的手打了回去,一脸的趾高气昂。
“夜雨已停,我二人不便留下继续叨扰,承蒙收留款待,小生于此先行谢过了。”经刚刚一番闹腾,一剑的酒气也醒了几分,他心下明白,远处街面上传来的马鸣人嚷之声,多半是源于二人傍晚时,在两界山客栈中,诛杀了英雄城巡防营的一个小队。现下东窗事发,想来英雄城的巡防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二人若继续留在此处,待他们一家一家搜来,恐连累了这家人。
“不叨扰,不叨扰!这孩子真会说话!现下街上恐又生了什么事端,既然我家小姐让你二人留下,我瞧这位少侠还有些武艺,你们还是暂且留下,等街上平静些再走吧。”房妈妈见与她说话那少年相貌极为英俊,说话又彬彬有礼,她先前进门时因窗棂破损带来的怒意,也退了些许。
“不过,你们损坏的窗棂还是要赔偿的!”房妈妈忽的想起这事,话风一转,面孔又板了起来。
“那是自然,应该的,应该的!”一剑从怀中掏出一些散碎银子递了过去。
可那房妈妈却不来接,见那美少年一脸诧异,她便言道:“说到底,这房子也不是我家的,我也不好代主人家收了这赔偿。然,这家只一个独女,明日就要与我家老爷的公子完婚。你二人皆是外男,她现下也不方便来此收了这些银钱。这样吧,待你们走时,将这银钱放在桌上即可。”
“不知你家老爷是哪一位?”猴不二听房妈妈先前提到英雄城巡防营,心下一虚,假作随口一问。
“我家老爷乃是此处巡防营的营长赵天衡!江湖人送外号:无影刀客!”房妈妈说到此处,她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神采飞扬,仿佛在夸自己男人一般。
听房妈妈如是一说,猴不二与一剑对视一眼,二人心下已经了然,想来傍晚在两界山下客栈之中,被一剑所斩杀的少年剑客,便是这位房妈妈口中提到的赵天衡之子,也正是明日即将要与这家女主人喜结连理的那位。
知悉此事之后,一剑心中一时间竟五味杂陈。就在此时,他突闻窗外有莲步轻移细微响动,却听得这脚步是渐行渐远了。想来是刚刚窗外那眉目精致的女子,见屋中无事,便回去了。
可这房妈妈像是被柴房之中的二人勾出了说话的劲头,她将手里的托盘往桌子上一放,却是没有就此离开的意思。反而拉住猴不二,转身坐在桌边一处长椅上,随即打开了话匣子。
“这些天来可是憋死我了!正巧今夜也无旁的事,就跟你们随便聊聊,长夜漫漫也好打发时间。待到明日姑娘出嫁,我交了差,可是要好好过几天逍遥快活日子。”房妈妈说话时,眼神不住瞟向桌子对面的美少年。
“你一个劲看他作甚?莫不是想要招他做女婿?”猴不二见房妈妈一直朝着一剑看,在旁打趣。
“是又怎样?有何不可?即便如此,也是你师徒二人高攀了!要说起我们珍宝顶赵家,那可是个英雄人物辈出的家族,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前段时间原本驻守在此的铁掌帮,他们帮主不知为何背叛了英雄城,带领全帮上下,连夜遁逃,一时间这平安渡没了驻守,便生出许多匪患来。这不,这殷家姑娘的双亲就被山匪杀死在家中了,还不是我们赵家家主赵天衡率英雄城巡防营将其救下……”
“为何单单只杀她的父母?”坐在一旁的猴不二快语插话。
“哼!还不是看人家姑娘漂亮呗,想要抢了去。这年月,可不比盛世,长得漂亮要么是红颜祸水,要么是红颜薄命!百姓的疾苦,又有谁会去在意!乱世的女人,要么攀附权贵,要么香消玉殒。”房妈妈一边说一边感慨。
“想不到您老看的还挺明白!”一剑坐下趁热喝了碗姜汤。
“你们还别不信!就说这殷家女儿,她父母双亡,也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要不是当日被我家少爷救下,现在还不知道落到什么田地呢!哎!我女儿要是有她一半漂亮,我也不至于在这伺候人了。”说到此处,房妈妈一脸艳羡。
“那这殷姑娘可是自愿的?”一剑放下汤碗,假作随口问了一句。
“自是自愿的!我家少爷对这殷姑娘是极好的。虽说这殷姑娘是个小门小户家的女儿,我家少爷对其也是极为看重。当日我家少爷把她救下,二人便定下了婚约。少爷随即就都吩咐下了,说是三书六礼不可少,是要明媒正娶将其抬进府的。时至今日,他二人也未越雷池半步。这不,已经走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些程序。眼下就剩明日的迎亲啦。”房妈妈说的信誓旦旦,头头是道。
“想来你家少爷也是个痴情之人。”猴不二在旁悠悠来了一句。
“自是如此,每次他带队巡防至此,都会在这门前驻足良久。这不,还把我这个奶娘派来照顾殷姑娘。”房妈妈答得干脆,期间竟还面露喜色,仿佛是在说自家儿女的亲事一般。
“娶这小门小户的女儿,你们家主可也同意?”猴不二冷不防又来了一句。
“自是……”不待房妈妈说完,院门外,已传来一阵阵急促的砸门声。
房妈妈有些意犹未尽的停下口中话头,她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转身推门往院门处行去。
一剑与猴不二相视一眼,皆未起身。他二人心知肚明,就算此时翻墙而出,想来街面上怕也是站满了英雄城巡防营的人,免不了一番打斗。还不如在这与巡防营有些关系的人家,暂避风头,随机应变的好。
猴不二轻声起身,他蹑手蹑脚的将脸伏于柴门之上,细听门外动静。忽听得门外有人连声高呼:“小姐可了不得了!小姐可了不得了……”院外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房妈妈口中发出的阵阵惊呼,以及整齐的队列远去的脚步声,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声响,这些声音一股脑涌入,此时正趴在柴房门板上的猴不二耳中。
“哎!我早就说过,你这样做太过招摇。你偏不听!现在可好……”猴不二压低声音轻声嘟囔。随即他收回身形,一拂衣袖,又坐了下来。只是脸上余怒未消,斑白的胡须,此时也随着他的胸口激烈的一起一伏。
“老人家,放心吧!我不会连累到您的。”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剑豪,面带一抹肆无忌惮的笑意,说出的话却极为真诚。
那少年剑豪话音刚落,不待猴不二有所回应,这小院之中便传来房门被人由内而外,急切推开的吱呀声。紧随其后,一个带着凄婉哭腔的女声响起:“文龙!文龙!文龙……”
想来这个叫殷玲玲的姑娘,是真的喜欢着那个叫赵文龙的男子吧?亦或是就如房妈妈说的一样,这也不过是一种攀附,一种小门小户家的漂亮女子,在乱世求生存的手段。
一剑他心里更愿意相信殷姑娘属于后者,这样的话,他的内心会少些不安。但不可否认,他对十大宗的复仇,就是会改写很多很多向这样的人,他们的生轨迹,然而这样的改变,却又是无法避免的。
可他就应该因此停下复仇?任凭上位者随意改写他的人生吗?若是那样的话,被十大宗无辜屠灭的剑村一众,他们的人生又应该由谁来负责呢?
说到底,一剑与十大宗还是有不同的,不然在得知这家人与赵天衡有关系后,第一时间就应该将其尽数屠灭,毕竟那日在剑村之中,埋伏一剑与温灵子的青鬼一众里,就有这英雄城巡防营一份赵氏名牌。
“老人家,我们后会有期!”一剑并不想继续留下来,听殷玲玲哭丧。斩杀英雄城巡防营小队,在此处将水搅浑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他是要趁乱上珍宝顶办正事的,更不可能继续带着猴不二这个半路同行,不知底细的人一起。
“好说,好说!”猴不二巴不得早点跟这煞星分道扬镳,此事本就与他无关,他本来也是被这少年剑豪硬生生拖进此间来的,此时听他这么说,自是一万个愿意。
在这殷玲玲家的柴房之中,两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真的分道扬镳了。
街面上,英雄城的巡防营真的在挨家挨户搜索他们认为的可疑人士,为首的赵天衡骑在马上,对于儿子被杀,他显得气急败坏,对手下搜出来的可疑人士统统当街处决。一时间,这两界山下的镇店长街上,布满了血污。
一剑在一处高屋房顶也没兴趣多看,他趁着夜色疾步向英雄城所在的珍宝顶去了。
与此同时,千束城碧云庄温灵子闺房内,一着翠绿色衣衫的少女从外面轻轻将窗子推开,翻了进来,趁着她带进来的一缕月色,迎上了正置于桌案前温灵子的一双美眸。
“小姐您还没睡啊!”雷心有些尴尬。
“叫你来,自是要等你的。为何不走门?每次都要翻窗?”温灵子微微蹙眉。
“这不都习惯了嘛!再说老爷将您禁足,我也不好从门进来。”雷心用手挠了挠头,面露尴尬,随后这手又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慕容雷心,我们算是好朋友吧!你不会还跟我记仇吧?以后别一口一个您的,都把关系叫的生份了。”温灵子迎上来顾盼浅笑。
“小姐,我哥哥哪里不好?你还是安心……”雷心就知道温灵子肯定又要说些什么有的没的,所以她率先开口,去堵她的嘴。
“放心吧,我自是不会让你帮我逃走的,这次我都会乖乖在家,就算爹爹不禁足,我也哪里都不去了。”温灵子挽起雷心的胳膊。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这突然亲昵的举动,让雷心很不自在。
“我想拜托你帮我个忙……”温灵子趴在雷心耳边一阵耳语。
“不可!莫不是又想将我支走,你再逃跑吧!”雷心压低声音。
“不会的,这次你们雷引门来了这么多高手,我怎么跑嘛!再说外面现在这么危险,我跑出去干嘛?我只是很想知道一剑的消息!”温灵子轻轻摇晃着雷心的衣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好吧,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再帮你一次,不过你得答应我,之后对他死心,一心一意的在此安心待嫁。”雷心一脸认真。
“嗯嗯,我就知道你是靠得住的。”温灵子一脸讪笑。
雷心答应温灵子的请求,自不是因为温灵子与她的所谓交情,她不过是遵从哥哥慕容博雅的吩咐,让她密切关注那名叫一剑的少年,一来看看此人是否可被雷引门所用,二来也想借由此人探探十大宗的虚实。
而温灵子这么做,也绝非关心则乱,一来她确实需要一个能给她传递消息的人,她实在是太思念那个早已让她情根深种的少年了。二来她想借由雷引门的势力,将十大宗的视线从一剑身上转移到日益做大的雷引门,借此减轻一剑的压力。然而温灵子不知道的是,此时一个叫殷玲玲的姑娘正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一步步接近并觊觎着她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