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一口气跑出了二十几里,方停下来,回头确认没有追兵后,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靠着一块巨石,坐了下来。
此时,已是太阳西斜,白灵方意识到,自己被黑衣人关了一整日。此刻的白灵,心中有太多的疑问,神龙帮二帮主的惨死,南阳老怪的失踪,蟒蛇少女的出现,莫天仇的遇袭,还有,黑衣人和流星门,这一切的一切,是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难道一切皆是巧合?白灵的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约一盏茶后,白灵起身,远远的看到前面的城墙,不禁大喜。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唯一的希望,便是先找到有人的地方,有人,便有希望。她不知道,有人,也就有了危险。
白灵站在一个陌生的城内,茫然的看着那车马如流、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向阳城一百多里外。此刻,她对面前的城,竟是一无所知。
她突然拦着身边的一个小乞丐,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子,笑道:“告诉姐姐这是哪,这些银子便是你的!”
小乞丐脏兮兮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他激动叫道:“这是南阳城!”未待白灵再问,便一把夺去她手中的银子,泥鳅般溜得无影无踪。
“南阳城!”白灵惊呼道:“怎么会是南阳城?我走了这半日,竟走反了方向么?”说着,气恼地蹲了下来,一脸惆怅。
玉箫在不远处,嬉笑地看着她,道:“他可没让我跟你说话,所以你走错方向,也莫要怪我,我只保证你的安全。”腰间的玉箫,在夕阳的照耀下,竟如金子般闪闪发光。
突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白灵嗅了嗅鼻子,方意识到肚子早已空空如也。她摸了摸怀里,片刻后,方从里面掏出一点碎银子,喃喃道:“这点银子,能买什么?”
那夜突然被黑衣人掳走,身上还能摸出这一点碎银子,已是难得。至少也能买个馒头吧?一边想着,一边往馒头摊子走去。
正在白灵买馒头之际,一辆豪华马车从背后缓缓驰过。马车内的欢笑声,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听车内一女子娇滴滴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一个男声回道:“当然是去向阳城凑凑热闹了,滇国圣物已在南阳老怪手里,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圣物到底是何物,为何让这些正派人士也纷纷趋之若鹜?”那声音,柔中带刚,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白灵灵机一动,想道:“如今我身无分文,若是单靠双脚,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向阳城。这辆马车,既然是往向阳城走,为何我不能搭个顺风车呢!”如此想着,竟对车内的人到底是何身份,是否有危险等等均未多加考虑,飞身一跳,便稳稳地坐到了马车轮子正上方的横轴上。
赶马的马夫,像是知道有人搭车般,突然加快了马车的速度。不愧是豪华马车,即使速度较快,舒适感却依然不减分毫。白灵啃着馒头,心中感到久违的畅快。她并不知道,此刻,马车内的男子,正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
马车一过,玉箫不禁大惊失色,白灵竟神秘地失踪了!他看着快速离去的马车,忍不住低声一阵咒骂,转身往来时的方向疾奔。
似是走了很久,夜已深,马车突然在离城几十里的一个大院前停了下来。白灵迅速闪身,躲到了马车底下。
一男一女,缓缓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白灵只能看到二人的下半身,男子一身华服,女子一身及地长裙。只见男子脚步迟疑,似是有事吩咐,却在原地辗转几步后,走进了大院。
待再无人声后,白灵缓缓地从马车底下爬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突然感到肩膀被人轻拍一下,迅速转身,却未发现任何人影。
正纳闷间,另一个肩膀又被人轻拍一下,白灵大骇,往前跳去一步,再次回头,依然无人!突然,耳边传来阵阵嬉笑声,在这夜深人静的郊外,这声音,顿时让她脊背发凉。
白灵脸色惨白,双膝发软,再也无法忍受,箭一般地冲入大院,却在她进去之后,大门轰然关上。那嬉笑声,似是被隔离在外一般,终于消停。她那受惊吓的心,终于找回了一点点勇气。
白灵转身,正要往前走,面前突然出现一张倒立的小丑的脸,脸色惨白,嘴巴大大的张着。白灵“啊”的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竟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白灵蓦地坐起身,扭头一看,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房,房内的装潢,竟是异常的奢华。房间正中,放着一张玉桌,旁边的玉凳上,竟坐着一个华服男子。那男子,玉面唇红,貌比潘安,正一脸玩世不恭的看着她。
白灵愣了半天,方回过神来,急忙喝道:“你是何人?”男子微启朱唇,柔声道:“我是收留你的人!”白灵打量着他,那熟悉的华服,一下子进入她的脑海,她脱口道:“你是今日马车上的男子?”男子点头,道:“姑娘如此说,便是承认今日搭我马车了?”
白灵的脸,微微一红,道:“既然同路,捎我一程又如何?我看公子也是豪富之人,想是不会介意送我一程,对吧?”男子轻笑出声,道:“我玉面公子一向来者不拒,既然姑娘亲自送上门,我当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
“玉面公子!”白灵惊呼,忙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衣衫完整,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又道:“你就是江湖人称玉面公子玉占,那个大淫贼?”话音一落,不禁暗自咒骂,明知道他是,还如此质问,万一得罪了他,自己丢了小命便罢,被污了清白,还不如死了算了!
岂料,玉占也不愠不怒,笑道:“正是在下!在下只是小人物,却能被如此貌美的姑娘挂念,真是有幸!”白灵赔着笑脸,道:“看来,江湖人对你,还是颇有偏见的!”
玉占一愣,似是难以相信,面前的女子,在得知自己的大名后,竟面不改色,毫无惊恐之状,对她竟是越发的感兴趣。他笑道:“你怎知,他们对我有偏见?”说着,慢慢朝白灵走了过去,径自坐到床边,又道:“姑娘可知,你如今躺着的床,便是我的玉床?”
白灵看着男子那似乎充满欲望的眼神,不由得大惊,双手捂住胸口,缩到床角,喊道:“淫贼!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碰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玉占笑意更浓,道:“姑娘,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如今,又一副冰清玉洁状,你让在下如何是好?”说着,更是笑吟吟,目光紧紧的盯着她。
白灵心中大惊,脱口而出,道:“我警告你,我可是认识流星门门主,你要是碰了我,他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玉占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却在眨眼间,恢复了那满目的欲望,笑道:“你认识流星门门主?他是你什么人?他为何会替你出面?我可是听说,流星门门主,从不近女色。嘿嘿,这样的男人,也真是不解风情,错过了多少艳遇!”
白灵一愣,难怪那么冷,原来竟是一个无情之人。她支支吾吾道:“你不用管他是我什么人,反正我警告你,离我远点!”说着,往床角缩了缩身子。此刻,她的心中,竟无比的期待,那日掳走她的人,能出现在这里,救她于水火之中。
玉占笑道:“我今日不碰你,并不是因为我害怕那个什么门主,只是,我一向不强人所难,我有耐心等你投怀送抱!见过我玉占的女人,从来没有能拒绝我的,我相信你也不例外。我倒是很期待,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说着,竟在白灵脸颊上亲了一口,起身走了出去。
如遭雷击般,白灵惊愣在原地,久久未语。待她反应过来,房内顿时充满了她的尖叫声,喊道:“臭淫贼,死淫贼,你去死吧!我咒你千秋万代,咒你不得好死!”
次日,白灵刚走出房间,便听到隔壁传出阵阵女子的呻吟声。那声音,似乎很痛苦,又似乎很享受,却是在痛苦与享受中,越来越急。白灵纳闷,偷偷的抬起面前的窗隔,一幅男女***便出现在眼前。
白灵不禁惊呼出声,只听房内的男子喝道:“何人?”白灵刚转身逃至门口,只觉一阵风力袭来,自己便跌坐在房内。她急忙抬起头,却撞上了玉占那欲火中烧的眼神。他只穿一条亵裤,身上披一件白色纱衣,胸前完全敞开。白灵不禁红了脸,蓦地转过身去,喝道:“下流,无耻!”
玉占轻笑出声,道:“你可是着急送上门来了?”
白灵大惊,蓦地站起身,欲往门外冲去。却被突然伸出的手拦了下来。情急之下,白灵转身,双掌击出,却扑了个空,玉占只轻轻一躲,再用力一拽,白灵便跌入了他的怀里。
白灵怒喝道:“放开我!”玉占淫淫一笑,道:“你当我是流星门门主,美女坐怀不乱么?送上门的美食,我岂有不享用之理?”
这时,床上的女子,身穿红色轻纱,缓缓朝二人走了过来。那婀娜的身姿,在纱衣的衬托下,充满了诱惑。女子嗲声道:“公子,你当红衣是什么人了?刚在红衣身上一阵忙活,如今又要和这个丫头亲近,你让红衣如何自处?”说完,竟将右肩的轻纱微微一掀,露出了那雪白的香肩。
虽然觉得胃中翻滚,白灵还是心中暗喜,你尽管诱惑,只要把他诱惑了去,我便安全了。
玉占依然抓着白灵的双手,嬉笑道:“红衣,你这个小妖精,总是这么诱人,让我怎么吃都吃不完!”说着,脸凑近白灵,轻笑道:“不过,我不介意你们两个一起来!”
白灵喝道:“无耻淫贼,下流,无耻!”突然灵机一动,道:“你不是说自己从来不强人所难么?那你听好了,我不愿意,一千个不愿意,我看着你便觉得恶心,这辈子你都别痴心妄想!”
玉占微微一愣,竟无言以对。旁边的红衣,也是一脸惊异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何时见过,竟有女子在见过如此风华绝代的公子后,还能无动于衷,不投怀送抱?就连她,也是看了一眼后,便沉迷不拔。
半响后,玉占突然松开了她,笑道:“哦,真是有趣,好,我今日便放过你,我自有耐心等你投怀送抱……”白灵如获大赦,未等他说完,便冲了出去。身后的玉占,嘴角露出一抹玩味。
未到院门,只见眼前一个影子一晃,白灵便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未等她反应,又是阵阵嬉笑声传来,一个声音道:“女娃娃,有我在,你别想逃,还是乖乖回房里呆着吧!”
白灵一惊,这个笑声,不就是昨夜自己听到的笑声?原来并不是什么鬼魂,却是一个人。此人的轻功,竟是如此了得,白灵看到的,只是一个不断在眼前闪烁的影子。她低声咒骂了几句,只好默默站起身,转身回到房内。
这日,白灵在房内来回踱步,三日已过,这玉占竟是没有要出发前往向阳城的意思。而白灵,这三日来,竟未曾见过玉占和那个红衣女子的面,也不知道二人,到底是一直关在房内,还是离开了院子。她在院子里,倒是行动自如,也会准时有丫鬟,将饭菜送到房内。可只要她走到院门口,那个影子便会即刻出现。
经过三日的接触,尽管没有见得真人,白灵却猜出,那个影子,应是一个小老头,而且是一个嘴馋的小老头。只因她每次被他所拦,他的身上都传出阵阵厨香味。
这日黄昏,白灵在厨间一顿忙活,终于做出了自己最拿手的,经常用来哄父亲的照烧鸡。白灵手里拿着照烧鸡,狡黠一笑,道:“我就不信这么香的美食不能引你现身。”此刻的她,想的正是用美食,将那个隐形人诱惑出来。只有与他面对面,她方有逃脱的可能。
白灵手里举着整个照烧鸡,大步来到院中,大喊道:“哇,好香!太美味了。”不时还凑着鼻子去闻。而眼角的余光,却是紧紧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果不其然,一阵嬉笑声传来,道:“丫头,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香?”依然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白灵心中暗喜,道:“当然是我最拿手的照烧鸡了,我跟你说,这个世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会做。你想不想尝尝?”说着,又凑过去闻了一闻,又道:“实在太香了,我要吃了!”
突然,面前出现一个小老头,脸颊瘦削,胡子白花花的,直拖到脖颈上。那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白灵手中的鸡,嘴巴在不停的砸吧。白灵佯装没有看到,张嘴就要咬去。那老头,眼珠子似乎都要蹦了出来,拦道:“慢着慢着,丫头,有话好好说!”
白灵佯装惊讶,道:“你是何人?什么时候出现的?”老头赔笑道:“丫头,你就别耍我了,咱们打了好几日的交道,早已是朋友了不是?”白灵笑道:“朋友?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每日拦着不让我出门的那个混蛋?”说着,双目圆睁,又道:“如果这也叫朋友,那天下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了。”说完,又要咬去。
老头见状,突然蹦了过来,拉着她的手,眼睛还是紧紧瞪着那只香喷喷的鸡,嘴角竟流出了口水,道:“有话好好说嘛,何必这么小气?”白灵佯装气恼,道:“是我小气还是你小气?我只是要出去散散心,你三番四次阻拦,这不是小气是什么?”
老头脸色微红,道:“我这不是受人所托么?”白灵道:“好吧,既然受人之托,那我也不便强人所难。你也不要拦着我品尝我的美食了。”老头急道:“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
白灵心中暗喜,表面却佯装严肃,道:“你既与玉面公子这个无赖为伍,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与你没什么好商量的。”说着,张嘴又要咬。老头喊道:“喂,丫头,丫头,你等等,我与那什么公子也并无深交,只是蒙他那日施舍之恩,所以才答应守着你。我告诉你,我小老头可不是什么无赖!”
白灵微微一笑,道:“真的?”老头紧紧的盯着她手中的鸡,默默地点了点头。白灵又道:“你想吃?那我们谈个条件如何?”老头不禁乐开了花,咂了咂嘴,道:“没问题,没问题。”白灵道:“我把我的照烧鸡送给你,你让我出去散心,一炷香的功夫,我便回来,如何?”
老头一听,沉思片刻,想着以他的轻功,让她十柱香都没问题,便笑道:“好,好,没问题,我让你十柱香,十炷香以后,你要是没回来,我便出去寻你。”未待白灵回答,老头便一手夺去她手里的鸡,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一脸享受。
白灵见状,脚步慢慢往门外挪去,见老头没有反应,便一个闪身,逃了出去。白灵头也不抬,使出轻功,一鼓作气地跑出了一百多里,方停下来,回头察看。见背后无人追来,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四周。
此时,天色已黑,白灵发现自己竟来到了荒郊野外,周围一片静悄悄。那瑟瑟的风声,鬼哭狼嚎般,让她不禁脊背发凉。远远的,她看到前方似乎有一座破庙,未加思考,便朝破庙走去。
白灵坐在破庙内,望着庙外大雨滂沱,庙内也是小雨淋漓,幸好还有一处干爽之地,让她栖身。想到自己此次的遭遇,还有那无耻淫贼的欺负,在这风雨飘摇的夜晚,忍不住心中一阵难过。
突然,庙外出现一个人影,白灵大骇,心想道:“难道那小老头竟这么快便追来了?”如此想着,忙起身慢慢的走向门口,躲在门口处偷偷的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来人并非什么老头,而是一个头戴大大的斗笠,身穿青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把长剑的男子。男子低着头,脸完全被斗笠遮盖。
“出来!”男子沉声喊道。
白灵环顾了四周,发现除了开口的男子,便只有自己一人。想着自己一向与人无怨,便壮了壮胆,缓缓的走了出来。她在距男子三尺外站着,看向男子,怯声道:“敢问,敢问前辈是何人?”男子沉声道:“你无需知道我是何人,只需告诉我,那日掳走你的黑衣人在何处?”
莫天仇!白灵一愣,上下打量男子,没错,此人正是莫天仇无疑。他问的,应该是掳走自己的流星门门主。
白灵道:“你说的是什么?我不明白。”莫天仇喝道:“别跟我装聋作哑,那夜,我亲眼看到他将你掳走,为何你在此处,他人呢?”白灵佯装受惊,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谁?那日,我被掳走以后,不久便晕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便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我怎知那是何人?”
绝命煞,一向只杀该杀之人。他既然追杀莫天仇,定是莫天仇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被他发现。既然如此,自己又怎能出卖他?反正她也一直看摩天派不顺眼,要她帮他,简直痴人说梦。
莫天仇拔出腰间的剑,指向白灵,喝道:“别以为你是白乔之女,我便不敢伤你,你要是再继续装聋作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白灵正色道:“哼,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再问,也还是不知道。要杀要剐,你尽管放马过来,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话音刚落,只见莫天仇手中的剑青光一闪,便朝白灵袭来。白灵一惊,凌空而起,也朝他冲了过去。
白灵学武,杂而不精,除了轻功还拿得出手,其他招式,对付小流氓还可以,像莫天仇这样的武林高手,自是毫无胜算的可能。好在,她天性聪颖,杂乱的招式,竟也被她用的奇巧无比。
莫天仇自己深知,白府黑白两道通吃,而白灵是白乔之女,他自是无伤她之心,只是想逼她说出绝命煞的下落。此次被绝命煞袭击,武林中对此,谣言四起。要为自己辟谣,必须先找到绝命煞。本庆幸绝命煞的出现,大煞了独孤派的威风。未曾想,他竟矛头一转,打起了他的主意。士可忍熟不可忍,他莫天仇可不是无牙的老虎,任人摆布。
十几招下来,白灵已无力招架。最后一招,莫天仇的剑,直接架到了她的脖子上。白灵喝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莫天仇道:“我本无意杀你,但你若继续执迷不悟,别怪我手下无情!”
白灵冷笑道:“莫掌门要杀人,还需要借口么?”莫天仇一愣,缓缓抬起头,露出了斗笠下那狰狞的面孔,冷笑道:“我本来不想杀你,但是你太蠢,既然被你认出,那就别怪我无情了。今日,不管你说,亦是不说,你的小命都不保!”
白灵道:“既然说与不说,我都会一命呜呼,那我干脆闭嘴,让你给了痛快,不是更好?”莫天仇咬牙大怒,道:“你……好牙尖嘴利的丫头,不识抬举!”说着,手中力道逐渐加重。
却在此时,不远处青光一闪,一把短剑如闪电般飞出,将他手中之剑击落。莫天仇握着被震伤的手,喊道:“好强的内力!到底是何人?”
黑暗中,一个人影窜出,飞身朝莫天仇袭去。莫天仇大骇,忍着手中之痛,举掌相迎。未料,对方来势汹汹,招式之迅捷,掌力如猛虎,却是莫天仇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莫天仇大惊失色,一时乱了阵脚,被来人击倒在地。
白灵目瞪口呆地看着交战的二人,突然被人拦腰一抱,飞身离去。待莫天仇爬起来时,二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大雨如瀑,白灵看不清男子的脸,可她隐隐的感到,在他身边,自己是安全的。
跑出十几里后,男子突然停下脚步,松开了白灵。此地松柏茂密,将滂沱大雨遮挡在外,仅有丝丝雨滴,落在二人的身上。白灵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流云那懒懒的笑,便出现在眼前。
白灵心中一酸,忍不住垂下泪来,伸手给了他一拳,喊道:“流云,你去哪了?你怎么才来?”那一拳打在身上,却似是击在心里,只要再晚一点,她便死在莫天仇的剑下。如此想着,流云的心,竟隐隐作疼。不知道为什么,面前女子的一举一动,总是能轻易的牵动他那早已冰封的心。
流云微笑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她,婀娜的胴体,在黑暗中,更显妩媚妖娆,他的脸,不由得滚烫起来。白灵哭的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道:“你不知道,这几日,我连自己在哪都不清楚,还……还遇到……”说着,竟泣不成声。流云忍不住心疼,情不自禁的伸手将她搂入怀中,喃喃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浑身湿透的白灵,突然投入一个同样湿透的怀抱中,竟感到格外的温暖。几日来所受的委屈,此刻,全部烟消云散。女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被点滴温暖所感动,白灵也不例外。或许,此刻的她并未意识到,她早已芳心暗许。
二人辗转来到郊外的一个小客栈,换上了干爽的衣衫后,便坐在灯下,微笑着相对无言。
片刻后,白灵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流云嘴角轻扬,道:“我听说你被掳去,便追了过来,在这里遇到你,也是意外。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白灵面露不悦,道:“那日,我被黑衣人掳去,去到了……”顿了顿,转念一想,流云并不知道黑衣人的事,她可以把黑衣人是绝命煞的事实告诉他么?不是信不过他,只是,她的心里,竟不愿背叛掳走他的黑衣人。
犹豫了片刻,她眼波流转,道:“黑衣人将我掳走以后,就把我仍在山里,自己走了!我走着走着,便迷了路,去到了南阳城!”白灵一向不擅长说谎,每次说谎,便会满脸通红。不管是谁,只要稍加注意,便即刻能识破她的谎言。而流云,竟微微一笑,道:“那这个黑衣人倒是好人,竟没伤你分毫?”
白灵嘟了嘟嘴,道:“哪里没伤我?”说着,摸了摸脖子,道:“他拿剑架在我的脖子上,那样子可凶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流云眼神闪烁,脱口道:“他是不小心的。”白灵一愣,疑惑地看着他,道:“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
流云微微一笑,道:“他要是有心,你的人头早就落地了,还能在这里跟我说话?对了,你是如何从南阳城走到此地的?”
白灵突然一拍桌子,涨红了脸,道:“我搭了一个淫贼的马车!他……”说着,看到流云那微变的脸色,又道:“他就是玉面公子玉占!”流云道:“玉占?玉占为何会在此地?”白灵问道:“你认识此人?”
流云沉思片刻,道:“此人是南阳城城主,为人神秘,没有人知道他是哪里人,何门何派。他武功奇高,却是招数奇特,让人防不胜防。他的手下,也是奇人无数。只不过,他天性放浪,到处拈花惹草,倒是让人极易忽略他可怕的一面。”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能从他手中逃出,已属难得。他有没有为难你?”此话一出,白灵的脸微微一红,道:“他敢!不过,他忙的很,我也没见上他几面。他派了个老头子,日日跟着我,让我寸步难行。”流云问道:“他在忙什么?不知道他此行,有何企图?”白灵的脸,霎时又变得通红,支吾道:“他……他……”突然提高声音,道:“我怎么知道他在忙什么?”顿了顿,又道:“我困了,我先去睡了。”说完,也不等流云再开口,便一溜烟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
流云看着她那匆忙的背影,不禁嘴角上扬,露出懒懒的笑。幸好,他没有来晚!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白灵的笑脸,反复萦绕在脑海里。
盏茶功夫后,流云突然想到玉占,他竟然要来向阳城,难道也是为了滇国圣物?据他所知,玉占对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皆觊觎不已,其门下高手,到处替他收集。因此,他的武功,也是集各大门派所长,内力虽不算高深,却是招数奇特,让人料想不及。流云与他曾打过几次交道,也曾意外救过他一命,因此,玉占对他,也是以兄弟相称。而此人,心机较深,身世也颇为神秘,流云还是尽量避免与他接触。此次他来向阳城,看来那里的江湖,要掀起风浪了。
突然,门外一个黑影掠过,只听“嗖”的一声,流云的两指,便夹着一只飞镖。流云脸色微变,匆忙取下飞镖上的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简单的四个字“后山一聚”。流云心念一转,起身走了出去。
经过白灵的房间时,他侧耳倾听,见房内没有动静,便转身离去。一炷香的功夫,流云便来到了后山。那个人,早已等在了此处。
流云笑道:“玉占兄,既然来了,为何如此神秘?”玉占转身,仰天长笑,道:“没想到,什么都瞒不过流云兄弟,竟猜出此人是在下?”流云双手搂于胸前,潇洒一笑,道:“除了玉占兄,我还真想不出,谁能深夜以飞镖相约。”
玉占笑道:“哈哈,流云兄弟,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此地见到,我也甚是惊讶,你什么时候也离开我的南阳城,来向阳城凑热闹了?”流云道:“连玉占兄这么神秘的人,都要来向阳城,我又怎能不来凑热闹?”
玉占大笑道:“那是,能跟流云兄想到一块,也是我玉占之福。”说罢,佯装随意,又道:“对了,那个丫头可是跟流云兄在一起?”
流云脸色微变,道:“玉占兄口中的丫头,不知说的是谁?”玉占道:“流云兄也莫要瞒我,我手下早已告诉我,如今,那个丫头正跟你在一起。”流云笑笑,道:“玉占兄莫非指的是白灵?”玉占笑道:“原来那个丫头叫白灵,真是动听的名字,跟她那灵动俏美的长相,倒是颇为相称!有趣有趣!”
流云面露不悦,却笑道:“没想到玉占兄还认识白灵,找她可是有何事?”玉占道:“那日她搭乘我的马车,后来不知为何竟不告而别,我也是担心她的安危,特来一问。流云兄也知道,我这人,最喜莺莺燕燕,这丫头,口齿伶俐,长的也俊俏,甚是符合我的口味,所以……”
流云冷冷道:“据我所知,玉占兄可不是强人所难之人,白灵既然不告而别,自有她的理由,玉占兄何必紧追不放?”玉占再次仰天大笑,道:“流云兄对这丫头,难道也有仰慕之心?”流云笑道:“有或没有,与玉占兄何干?”玉占道:“如果有,看在我俩的交情上,我或许会成人之美,若是没有,那也不能怪我对她穷追不舍了。”
流云冷哼一声,道:“玉占兄好大的口气,不管有或没有,玉占兄要是对她有不轨之心,那便休怪我不念及我二人的交情了。”玉占笑道:“好冷的口气,真不愧是我认识的流云。好,好,这个丫头真是好玩,我喜欢。”
话音一落,竟“嗖”的一声,便没了身影。流云静静的呆在原地,内心五味杂陈,他为什么不直接承认对白灵有仰慕之心?或许,一方面是他不想去承认,另一方面,是担心他会给白灵带来危险。他是随世漂流的浮萍,命运不由己,他又能给她什么承诺呢?
次日一大早,流云便与白灵出发前往向阳城,待二人来到城门下时,已是太阳西斜。此时,迎面走来两个年轻的白衣女子,来到白灵面前,其中一个女子喊道:“师姐,你终于回来了,师父提前出关了,要见你!”白灵一听,心中一沉,果然不出所料,自己的莫名失踪,还是惊动了师父她老人家,但她转念又想,一年没见师父了,今日终于得见,心中又不免欢快起来。
白灵转身看向流云,眼中尽是依依不舍,道:“我要去见师父了,你接下来会去哪?”流云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回我该回的地方了。”白灵又道:“该回的地方?在哪?我……”流云似是猜出了她的心思,道:“你要是想找我,便到无声茶馆找一个叫玉笛的人,他自会转告我。”白灵眼睛扑闪,道:“无声茶馆,就是离云来客栈不远处的无声茶馆?”流云点了点头。
白灵微微一笑,也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先走了。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说完,依依不舍的看了流云一眼,便跟随两位白衣女子离去。流云静静的站着,久久方回过神来。
默默朝他走来的玉箫,嘴里带着一抹邪笑,待来到他身边,道:“既然如此不舍,为何不告诉她,你不顾重伤,四处寻她?”流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玉箫微微一震,笑道:“这也怪不得我,这丫头伶俐的很,转眼便不见了人影,这也实在难为我。”
流云看着白灵离去的背影,笑道:“她的确与众不同。”玉箫一时无语,呆呆地看着流云那脉脉含情的眼神,他们的门主,冷血的绝命煞,什么时候,竟对女子动了情?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白灵随白衣女子来到了向阳城郊外的幻影山庄,幻影山庄坐落在向阳城郊外的交趾山的半山腰处。当年李女侠选址时,可是经过一番慎重的考量,一是尽量遗世独立,二是不能离白府太远,对白灵有所失管。
十六年前,李秋水怀抱着刚出生的白灵,在黑白护法的陪同下,来到了南国,意外救下了身陷险境的白乔一家三口。李秋水深知,以己之力,定无法将怀中的女婴抚养长大,何况,她还有事未了,又怎能罔顾她的安危?于是,便将白灵托付给了白家抚养,她便成为了白灵的师父。可白灵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除了白灵,其余的家人也并不知道李秋水的另一个身份,幻影宫宫主。而这个幻影山庄,便是幻影宫之址。只是其表面,与其他的山庄无异。
幻影宫,是江湖中的神秘门派,因其从未参与任何武林之事,颇遗世独立,世人皆不得而知。世人只知,幻影宫的弟子,都是孤儿。其门派的“幻影移步”之术,能在数秒之内,移行千步,杀人于眨眼之间。然而,事情往往如此,越是神秘之物,口口传之,更显神秘,竟如可以上天入地般,反倒失了其真实。在李秋水的心中,幻影宫,只为仇恨而存在。
李秋水的幻影宫宫主身份,只有白灵心知,白灵的家人,因是武林正派,李秋水并未告知,而白灵,也一直遵守对师父的承诺,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是幻影宫的弟子。
十六年来,她苦苦寻找那负心汉,却始终毫无音讯。李秋水心中的恨,却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淡,却是越积越重。
“师父!”人未到,清脆的声音便传来,尽管心中有恨,李秋水对白灵,却是倾尽了所有的关怀与爱护。李秋水看到随声而来的白灵,因突然终止闭关而致的苍白的脸顿时有了血色,她笑了笑,道:“灵儿,一年不见,我们灵儿更漂亮了!”白灵被师父这么一夸,竟微微红了脸,走过来搂着师父的手臂,撒娇道:“师父,你怎么取笑灵儿了?”
白灵看着师父那苍白的脸色,心中一沉,除了爹娘和哥哥白玉,师父是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也不知这次提前出关,会不会让师父一年的修为前功尽弃?如此想着,竟不由得心酸起来。
李秋水看着她那委屈欲哭的样子,笑道:“师父没事,本来就到时间出关,碰巧罢了!灵儿,你这两日到哪去了?”白灵一听,便把被黑衣人掳走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只是没提被掳去的山洞。
李秋水听完,沉默片刻,缓缓道:“如此快的剑法,莫非是干将剑?”白灵从没听说过什么干将剑,便静静的等着师父说下去。李秋水继续道:“当年楚国有一名铸剑师干将,楚王嗜剑如命,命他替自己打造一把神剑。干将知楚王暴虐,拖了三年方铸成干将莫邪雌雄双剑,莫邪剑赠了楚王,干将剑留给了自己的儿子赤。干将被楚王处死后,其妻莫邪携子赤隐居多年,但赤始终无法释怀父亲之死,在母亲病逝后便持干将剑为父报仇。赤死后,干将剑不知所踪,据说留给了后人。传说干将剑锋利无比,持剑之人剑法如电,来去无踪,剑一出鞘,便会见血封喉。”白灵听到后面,心中越来越冷,冰冷的剑,冰冷的脸,一样冰冷的心,她竟越想越害怕。
李秋水看着她那受惊的神色,忙住了嘴。如果她没猜错,这位黑衣人应该是十几年前突然出现的新门派--流星门的门主绝命煞。据传此门派的人心狠手辣,来去无踪,一出现,便有血光之灾,手下从无能逃之人,白灵此次能逃脱,实属侥幸。
想到此,她长舒了一口气,道:“灵儿,师父教你的武功,你这一年来可有勤加练习?”白灵一听,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半天。李秋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微怒道:“灵儿,江湖险恶,你一弱女子,不好好学武防身,以后可怎么办?”白灵微微一笑,搂紧她的手臂,笑道:“不还有师父和爹爹嘛,我不怕!”李秋水一听,心一沉,径自沉默,不知道他现身后,自己还能否继续照顾她?
李秋水忍不住劝道:“灵儿,听为师一句,好好练功,虽然你资质平平,但为师相信,只要你努力,一定可以有所成。”白灵默默地点了点头,半响后,又道:“师父,徒儿知道师父心疼徒儿,徒儿一定会努力。不过师父也莫要抱太大的希望,徒儿是什么样的人,师父最是清楚不过了。练武,的确需要天赋,徒儿没有这样的天赋。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
李秋水叹了口气,道:“只要你答应师父好好练功,即使练不好,师父也不会多加责怪!”
江湖之事,来去如风,神龙帮二帮主的死,南阳老怪和滇国圣物的失踪,还有莫天仇的遇袭,顷刻间便传遍了大街小巷。此时的江湖,人人如惊弓之鸟般,唯恐自己会是下一个目标。却也人人如那捕猎的鹰般,目光敏锐,耳听八方,对那传说中的滇国圣物觊觎有加。
白灵回到白府,白乔大发雷霆,罚她到后山的山洞内面壁思过三日。白灵来到山洞,依然是熟悉的景色,从小到大,爹爹一生气,便罚自己到后山面壁。后山的壁上,刀刻着白家的家传拳法——白拳,白乔希望通过面壁,白灵可以习得白家真传。可十六年过去了,白乔越来越失望,白灵的习武资质实在太差,白家拳法九层,白灵居然只习得一层。
第三日,白灵在洞内无所事事,不禁打起了瞌睡。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你父亲罚你面壁,你就是这样应付的?”白灵突然惊醒,发现来人是易寒,不禁责备道:“易寒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出现都得吓掉我半条命?”易寒咧嘴一笑,飞身落到了她身旁,径自坐下。
那日,易寒突闻,白灵前去追击那蟒蛇少女,竟没了踪影,不禁心急如焚。他与沈浪,这几日四处打听。却未曾料到,白灵竟被黑衣人掳走,离开了向阳城。
今日,在街上偶遇沈浪,从沈浪处听说,白灵安全的回来了,只是被白乔罚到后山的山洞面壁三日,便着急前来探望。如今,真的见到她平安无事,方真的放下心来。
易寒打量了山洞,发现四壁皆是招式,问道:“这是白家拳法?”白灵点了点头。易寒打趣道:“白家拳法以内功见长,可我发现,你似乎没得到什么真传。”白灵觑了他一眼,道:“你想笑便笑,我就是习武资质差,那又怎么了?我不照样能行走江湖?”
易寒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看你聪明伶俐,不像是没有资质之人,恐怕是你偷懒了吧?”
白灵忍不住觑了他一眼,道:“易寒大哥,你今日来可是打击我来?”说完,山洞顿时响起二人的嬉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