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瘴于人有害,于鬼的麻烦就比较小,使不上灵力,但是毒不死啊。
南司楼的小鬼们面对悬崖底下的尸山,打算先找耳聪目明鼻子灵的鬼儿探上一圈,若是没有陷阱,就开挖清路,救自家的主子。探着探着,鬼儿们不少都探到了元明的气息,因鬼侍郎去找伍三秀了,就报给守在一旁的老鬼鬼蠹。
“老爹,救不救?”
鬼蠹想了想,悄声说:“你们就当不知道吧。”
“好,为了鬼南司,我们就不能救!”
“少说话。”鬼儿要走,鬼蠹忙拉住他们,嘱咐道:“若是找到了这人那把‘破晓’剑,记得捡回来,拿回去供在鬼南司的屋子里。”
鬼侍郎到的时候,小鬼们忙的热火朝天,他也不想闲着,撸起袖子就爬上了尸山。
鬼蠹小跑着过来,嚷着:“他们忙就是了,你也不嫌脏不嫌累,快下来!”
“没事,一起上,收拾的快,就能早一日见到姐姐了。”鬼侍郎见鬼蠹颤颤巍巍地也要搭把手,忙说:“您年岁大了,在一旁监工吧,我听那些鬼儿们有说有笑的,把这事当玩呢,你去看着,别让他们年岁小的偷懒!”
很快,手脚麻利的鬼侍郎就与奄奄一息的元明不期而遇。他探了探元明的鼻息,又看了看四周的小鬼们,叹了一口气,把元明从尸堆里剥出来,背到背上,走下尸山。
眼见鬼侍郎面色不佳,鬼蠹想解释两句,被对方抬手阻止之后,忽然有些冒火,大喝道:“你站住!”
鬼侍郎停下来,回头看他。
“你是不是忘了?是他杀了鬼南司!”
“不敢忘。”
“那你现在这是做什么?”
“他是姐姐的师兄,他还活着!我如果不救他,良心不安。”
“那鬼南司的仇就不报了吗?如果宋茗不死,她永远当他是师兄,我们还能等到大仇得报的日子吗?”
鬼蠹的吼声让小鬼们都围了过来,好生劝和。鬼侍郎道:“为人做鬼,都不能忘了仁义,这还是鬼南司教的吧?”见鬼蠹别过头去不说话,他抬手对一旁的鬼儿说:“剑在你身上吗?给我。”
半昏半醒间,元明一会儿在黑暗中,依偎在灵鹿的怀里,一会儿在晃荡的山路上,由一样冰冷坚硬地东西架着。渐渐地,他感觉到自己被硌得生疼,也就看清了架着他走的鬼侍郎。
“这是哪儿?”
同辉君微弱的声音吹在鬼侍郎枯焦的胸口。后者不急于回答,先把前者推开一点,理好衣服,再在对方摔倒之前拉扯回来,看了看不远处的石碣山路,铆足劲儿,将后者甩到了背上。
“这都认不出来了?这不是你们青头峰吗?我刚刚把你从尸堆里捡出来,现在送你回家。”
元明正在发烧,听一句丢一句,他喃喃道:“回家?我没有家了……”又想起了前一句。“我被丢到苦崖下的时候,醒了,就爬起来,从尸体上走过去。当年,我有一次也是走在尸体中间,只不过,脚边的都是自己的家人。咳咳……”
元明吐出一口血来,鬼侍郎惊呼:“你可别半路上死了!那我一定把你从这山路上扔下去,给鬼南司报仇!”
“咳咳,我还死不了呢。”元明擦了擦嘴角,“我得活着,让你们南司楼一雪前耻。”
“等时机成熟,我会让你死在我的剑下。”鬼侍郎眼里显出杀意。
元明在他的背上,没有看见,他只是笑笑,郑重地说:“谢谢你啊,谢谢你不计前嫌,救了我。”
鬼侍郎冷若冰霜的神情忽的乱了,他蹙眉道:“你别多想!人鬼殊途,你没走我跟前,我落得个眼里清净。我之所以多管闲事,是怕你死后成了鬼,我就避不开了。”
伍三秀听见三声骨哨,便跑出来与鬼侍郎相见,见到他背上的元明,一时间又喜又怕,说不出话来。此时元明已经昏睡,鬼侍郎一边小心地把背上的人卸下来,一边说:“鹤仙人的身体还没有好全,我就不上去了。他已经睡死了,你若是背不动,我就等你叫人下来。”
壮实的少年人试了试,真把昏沉的人背起来了。
鬼侍郎欣慰地笑着:“还成,平日里没白吃。”
“那我走啦。”
“等等!”
伍三秀身子沉,转不过来,头扭着问:“怎么了?”
“青头峰有查出来这苦崖外的古怪吗?何时能解?总是这样子靠蛮力,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姐姐。”
“查出来了,是魔力把尸堆的哀怨之气催离了体外,凝滞于此。浮云散人说,这些妖魔鬼怪势力微薄,生前被排挤,死后也不得安生,被做成提线木偶,用完即弃,不得善终,故而哀怨之气甚于旁处,一时间难以消散掉,好在已经起风了。”
鬼侍郎慨叹:“原来如此……你去吧。”
脏腑的血污被师父清出来的时候,元明生生地疼醒了,冷汗涔涔间,看清榻边围着的一圈师兄弟,他生怕自己昏过去之后再没机会开口,连忙倒豆子一般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听完,鹿鹤仙人愤而起身,怒言:“这魔童藏得如此之深,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人先,请浮云散人来。思凡,去信四方,言明诸事,若青头峰沦陷,定要守住阵地、拼死抵抗。只要一息尚存,就不能向恶魔低头!”
“是!”
师父与师兄弟接连领命散去,元明榻前留下了胡思宇和刘玉。见小师弟把染上血污的巾帕拿去洗涮却迟迟不回来,元明唤道:“小玉,你在干什么?过来。”
屏风下那双脚踌躇一会儿才动了动。刘玉眼眶红着走过来,坐在胡思宇旁边空着的凳子上,愧疚地说:“我在断桥边,依稀看到了崖顶有娄世炎的影子,心里就觉得不对了……我该早一点意识到不对的!是我害了你们……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他是魔童呢?该死!”
胡思宇晃着药碗散热,道:“不怪你,魔童寄身,只有‘失命’之法能够被我们轻易感知到。他寄身娄世炎用的应是‘失神’之法。”
“‘失神’之法……他娄世炎竟然是甘心被寄身?我之前竟然认这般懦弱的人为好朋友?我、我恨我自己!”刘玉气恼非常,捶胸顿足。
元明轻轻摇头道:“不要急着否定一切,娄世炎与你谈天说地,有几分真心也未可知啊。当时之所以委身魔道,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胡思宇把药碗递过来,他蹙眉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