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护其实并未睡着。听到外边竹浣的声音,本欲起来。又听到扎格所言,便又躺下了。
他这一躺便是一个时辰。扎格倒也平心静气,就在崔护屋外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个时辰。倒把崔护弄得不好意思了。
崔护打开门,扎格站起来。
扎格行礼道:“扎格行事鲁莽,伤害了将军,还望将军谅解!”
崔护暗思:态度倒还谦恭!
扎格又问:“将军的伤如何了?”
崔护的毒伤经过通天婆婆解毒,又吃了扎格的解毒药,早就没事了。
“没事了。”崔护淡淡地道。
“那就好。”
崔护道:“罢了。本来,你也没什么歹意,就当是误会了。从此以后,你追风族与我卧马岭需世代交好,再不能起干戈!”
扎格道:“将军放心,从今日起,追风族全体族人就是卧马岭黑衣军的朋友!”
“好!请!”崔护一伸手,两人进到屋里。落座。崔护倒了两杯酒,递一杯与扎格。他双手平举酒杯,对扎格道:“饮了此酒,我们恩怨两消,从此世代交好。如有违誓,必遭天谴!”
扎格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崔护也站起来。两人庄重地碰了杯,一同饮干了酒。放下酒杯,两位少年皆开怀而笑。
扎格随即带着众勇士返回追风族。次日,扎格又亲自押送着大群的牛羊猪马等牲畜,还有一些金银财宝,来到了卧马岭。竹浣率众人正式出寨迎接。收下财物,竹浣令大摆宴席,庆祝卧马岭和追风族结成同盟。
席间,崔护打趣扎格,“你还想娶我的公主姐姐吗?”
扎格忙道:“不敢!不敢!”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对于扎格来说,竹浣便是天上的那轮明月,清雅高贵,只可仰视,绝不敢有非分之想。他又看了看坐在远处的古雅,心中不由暗暗地叹气。想不到这位美丽的姑娘,竟已嫁作了人妇。否则,他倒是有可能娶到她呢!
向南余国进攻的时间,定在了一月之后。
且说竹漓写信给竹浣,请求参战。但竹浣没同意。只让他与敏英好生练兵,将来自可大用。
竹漓一向最听竹浣的话。他也明白竹浣说得有道理。湘女台和黄风峪众匪归顺不久,要把他们训练成为像黑衣军那样纪律严明、战力高强的军队,还需时日。磨刀不误砍柴功,这句民间的俗语他是知道的。因此,接了信后,竹漓便与敏英静下心来,继续专心训练士兵。
因湘女台所部皆为女兵,为避免男女士兵混在一处滋生事端,竹漓便和敏英二人各自在自己的山寨中组织训练。两人之间的通信便由敏英的侍女山药来传递。竹漓也经常上湘女台与敏英共同商量山寨事宜。
两人虽身分两地,心却在一处。
每天山药到黄风峪,总是带走竹漓的换洗衣裳。敏英嫌黄风峪的老妈子洗得不干净,便吩咐山药每天将竹漓的衣裳带回湘女台由她亲自洗。隔一日,再由山药将已洗好晒好浆好的衣裳送回黄风峪。
穿着敏英亲手洗的清清爽爽,还散发着太阳香味的衣裳,竹漓心里很快乐,感觉很甜蜜。
这一日,山药又送来衣裳。竹漓问:“敏英这两日可好?”
山药说:“昨日寨主受了些风寒,这时候还在发烧呢!”
竹漓一听,立刻叫来侍卫,吩咐守好山寨,便同山药急急忙忙地往湘女台而来。
果然,敏英还躺在床上呢。见竹漓进来,敏英忙要起来,被竹漓一把按住,道:“躺好,别动!”
“你怎么来了?”敏英问。
竹漓说:“山药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伸出手去,摸了摸敏英的额头,“哎呀,怎么这么烫!吃药了吗?”
敏英笑道:“我不过是昨夜巡夜时受了点风寒,早上已经吃过药了。你这么紧张干嘛!”
竹漓道:“以后巡夜时,可要多穿点衣裳,披上大氅。”
敏英点头,“嗯。”又道:“你坐坐就赶紧回去吧,训练事务要紧。我这边都是熟悉的人,倒是好说,只需要勤加训练就好。你那边的人,昔日跟着大金刚混,个个坏毛病不少,你就要多费脑筋了。”末了又加上一句,似嗔似怨,“别尽往湘女台跑。”
竹漓笑道:“你又不去黄风峪,我若不来湘女台,如何见你?”
敏英的脸上腾起两朵红云,将眼转向别处,道:“等将来我们各自训练好了,就可以合兵一处。到那时,不就可以天天相见了吗?”
竹漓道:“可是,我现在就想天天见到你,又该如何?”
敏英佯嗔道:“不许胡说!”
这时,山药端来一碗汤药。竹漓说:“把药给我吧!”
山药就递了过来。
敏英道:“你回去吧,有山药照顾我呢!”
竹漓柔声道:“我喂你喝了药,就走!”
山药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竹漓放下药碗,先扶敏英坐起来。敏英笑道:“我哪里就病成这样了!”
竹漓端起药碗来,先尝了一尝。药烫。他便拿小勺在碗里慢慢搅动着,细细地吹气。“还太烫,冷一点再喝。”
敏英看着他的动作,问道:“古雅生病时,你也是这样照顾她的?”
竹漓的手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敏英很后悔,不该问的。
竹漓的手又搅动起来,道:“我从未这样照顾过她。当然,她也从未这样照顾过我。我和她,不过是空有一个名分罢了。”
敏英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
竹漓笑道:“没事。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也应该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了。”
敏英低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
竹漓道:“你可知,阿姐为何将湘女台交给你,而将黄风峪交给我?”
敏英道:“公主如此安排,想来是因为我熟悉湘女台事务。而黄风峪,也要派一个可靠之人镇守才行。”
竹漓道:“湘女台自然是要派你守的。可是黄风峪就不同,阿姐可以派崔护来守,也可以让慕师兄来守,甚至可以派其他黑衣军的将领来守。可为何偏偏是我?”
敏英想了想,觉得竹漓的话也有道理。湘女台自然是她的。黄风峪却是人人都可守得。
敏英摇了摇头。
竹漓笑着戳了戳她的头,道:“小傻瓜,这都想不出来吗?阿姐为何要将我留下来,与你共守此处,却将古雅带在身边?”
敏英这才想起,当日竹浣看自己与竹漓时的那种眼神。方明白这原是竹浣的特意安排,不由得又飞红了脸。
药已微凉。竹漓舀了一勺送到敏英嘴边。敏英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吧。我又没病到端不动药碗的地步!”
竹漓不让她接碗,道:“我喂你喝,你喝得快些,喝完了我好走!”
敏英被他逗笑,只得由他。汤药虽苦,敏英一口一口喝着,却觉得甜如蜂蜜。
喝完了药,竹漓又让敏英躺下捂汗,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匆匆赶回黄风峪。
且说南余国主南宫烈,自从上一次定下万全之策奇袭清凉国,竟然反被清凉国杀得大败以后,他的自信心就被击垮了。面对士气低落的士兵,穷困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满目疮痍的国家,无法报仇的杀子之恨,南宫烈觉得一切都没有希望了。他再也没有精力去组织一次大规模的袭击了。
南宫烈过起了得过且过,醉生梦死的日子。他遍寻美酒,广纳女人,每天生活在半梦半醒之中。如此一来,南余国朝政日趋荒废。苛税更加繁杂,官员更加腐败,南余老百姓真正已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有能力的,甚至开始逃离南余国土,另投他国。
因此,当车卢和竹泱率军打进南余国时,南余人是如梦初醒。他们根本想不到清凉国会突然进攻。因此双方一接触,南余人便兵败如山倒。昔日的荒漠雄狮沦落成了丧家之犬。
当清凉将士们一路势如破竹开进南余都城时,车卢和竹泱不禁对视一眼。他们二人都没想到,往日不大好对付的南余人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这一日,南宫烈依旧是处于半醉半醒的状态。他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彻底清醒过了。那一坛坛从各地搜寻来的美酒,成了慢慢杀死他的毒药。
当太监来报告,清凉国人已将都城团团围住时,南宫烈大睁着一双醉眼,说什么也不相信。他下令斩杀这个太监,骂他妖言惑众。
好在这位已堕落成为昏君的南余国主,曾经也英雄过,还有几位忠于他的臣子。其中就有汤哈尔。
汤哈尔悲痛地道:“陛下,我们已被清凉人包围了!”
南宫烈清醒了些,“不可能!清凉国人都是些胆小鬼,都是些懦弱之人,他们怎么可能打进我南余国都?”
一名太监打开窗子,大着胆子说道:“陛下,您过来看!”
南宫烈几步跨到窗前,往外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脑袋顿时又清醒了几分。窗外的大街上,已经看到了清凉国的旗帜在飘扬。已经有许多清凉士兵冲了进来。
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箭破窗而入,穿过南宫烈的衣袖,扎在了他身后的御案上。众人忙拉过南宫烈,迅速关上了窗子。
经这一吓,南宫烈总算是彻底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