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到,酒馆大门应声而开,阔步进来的是一位华衣玉冠的男子,腰间的白龙玉即使在昏暗的烛光下也闪着圆润的光泽,阿沁被那玉佩吸引了视线,是块极好的玉石,若是拿到现代估计够她坐吃等死混个好几年。
那人坐到桌前,“姑娘,备酒。”
阿沁懒洋洋的支着下巴,“是要女儿红还是桃花酿?”
“姑娘说笑了,在下只要一杯忘忧。”
阿沁点头,从身后拿出一坛还未开封的酒,“这酒不是谁都能喝的。”
“那我给姑娘讲个故事吧。”
自从她来到酒馆营业起,每一个前来讨酒的客人都是愁眉苦脸,或者满腹心事,像眼前这位面容姿态恬静,生活一看就很小资的从未有过,阿沁不知道这种衣食无忧,并且还无心事的人有什么需要忘忧。
阿沁没有把那坛忘忧打开,只给他斟了一杯桃花酿,面前是三两盘花生米和豆子。
他嘴角笑意深琛的娓娓道来——
语毕,忘忧也见了空坛,阿沁有些凄凉的看着他明明是在说自己的故事,却宛若置身事外,不知道是陷得太深,还是早已脱身。
阿沁问他,“你不难过吗?”
他喝尽杯中最后一滴酒,“姑娘,我会忘了这些吗?”
阿沁点头,“你会渐渐忘了他,忘了你们之间的那些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还是笑,只是笑容略苦,“他,会不会怪我?怪我舍了他。”
阿沁撤了他的酒杯,换上一盏竹叶青,这是她这段时间养成的习惯,每一个故事的最后总要送上一杯暖茶,“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中主角与你们很是相似,那书里有句话‘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
他抬头,“他等到了吗?”
阿沁点头。
他笑,“那他真幸运。”
阿沁也笑,“你等了这么久,也太苦了,忘就忘了吧。”
阿沁看着手中的玉白如凝脂,触手即冰凉,他可能只是太久没有找到能够说话的人了,终究还是不舍的忘,送他走后,见石阶之上的元箬坐在那里依旧稳若磐石,念起他有头没尾的故事,蹲在他的身侧,嘟囔道,“真想给你也灌上一坛子忘忧。”
待她回了酒馆,元箬缓缓睁眼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阿沁,我若真忘了,可如何是好?
给小石头换女装的孙婶婶家的女儿今天要出嫁了,小石头央求了元箬很久才得到准许下山,孙家姐姐生的肤白貌美,长腰细腿,一身大红喜服更是衬得美人香靥凝羞一笑开,柳腰如醉暖相挨。
回到寺里,小石头缠着元箬讲婚宴喜事,在寺庙里待久了的孩子出了门自然喜不自禁,说话间眉眼都是生动的灵活灵现,心中那股奇异之感骤起,元箬手中的佛珠攥紧。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反反复复念了不知道多少遍,反倒忘了身侧小石头的声音。
“元箬哥哥,元箬哥哥?”
小石头唤了几声他才睁眼,双眸已然恢复澄净。
“元箬哥哥,我长大了,也像孙家姐姐一般穿红衣嫁你可好?”
小石头清脆软甜的声音在元箬耳边炸起一边惊鸿,心跳乱了节奏,眼底的澄澈不过须臾片刻便已如玄峰幽潭,失了方寸,寺中撞钟声响起,嗡嗡长鸣。
那一年小石头十五岁,元箬十七。
阿沁做了个梦,梦里她对元箬说此生非他不嫁,醒来之后惊起一身冷汗。
她一定是魔怔了,难道她真的喜欢上元箬和尚了?好吧,就算是这样,就算他颜值真的真的真的很高,但她也不能当三啊!!!21世纪的新时代女性,怎么能够自甘堕落呢?
不行,绝对不行!
阿沁提着竹篮出门的时候对着元箬目不斜视,径直走过,偏男人啊,就是喜欢玩欲擒故纵,她不搭理了他反而贴了上来,和尚也不例外。
元箬起身,“阿沁,你要去何处?”
阿沁躲着他的视线不看他,声音也不知为啥就有些虚,“买菜。”
元箬整理了两下衣衫,“我陪你。”
阿沁慌忙后退,“不用不用,我自己就行。”
她的老天爷,本就把持不住,还要贴身保护?小心一秒变女流氓把他压墙角来个壁咚,顺便揩个油,想想就脸红耳赤。
近些日子各大门派皆有高手前往此处,除却段氏泾泽,昆仑宋誉,就连逍遥也掺了一脚,更不用说皇家的人,忘忧镇已经不安全了,但忘忧酒馆他们进不去阿沁呆在里面就是安全的,可一旦出了酒馆阿沁就成了众矢之的,虎狼口中肉,他不得不防。
元箬不明所以,但见阿沁坚持,思索片刻又言,“好吧,阿沁若是有事唤我名字即可。”
可她会有什么事呢?阿沁撇嘴挎着篮子往热闹的街上走,真是杞人忧……杞人忧天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现在这个状况,她好像确实需要喊一嗓子,
“元箬!救我!”
她不过是见那孩子躺在街边快要饿死了好心买了两个肉包子给她吃的嘛,这怎么肉包子打狗翻脸不认人呢!
“姑娘,你还是把血滴子交出来吧,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阿沁委实没有想到一个看似营养不良的小屁孩竟然能够对她的生命产生威胁,可是血滴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有没有人能够来跟她讲一讲,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帮你们找的嘛,说不定她还会发现游戏隐藏地图呢。
“还请这位施主放开她。”
元箬来的很快,阿沁掐着指头估计还没数上五个数,便见元箬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立在身前,神态自若的看着她和那个小乞丐。
小乞丐笑的痞气,“元箬师傅还真是用情至深啊。”
元箬好看的眼睑微微掀起,“既然如此,那便莫怪小僧出手伤人。”
小乞丐咬牙,元箬的武功内力已经是巅峰造极之位,武林中能与他对招的人屈指可数,宋誉的伤势至今也不过好了些许,即便如此也是元箬手下留情,她知道自己不是元箬的对手,但……
“元箬师傅的心魔可有医好?”
七年前,元箬入了心魔,只握佛珠的素手握了一柄沾血长剑,不知道是沾了谁的血,让那把剑充满了煞气,那日,元箬开了杀戒。
风起林叶动,月下倚美人。
血染天禅寺,消得伊人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