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脱
北雍城最大最豪华的客栈,天字号房里。
令简一直漠然的态度终于让她不满,她已经解开了他身上的所有束缚,可他还是这般不声不响,不言不语。
檀霜怎么说也是呼风唤雨的云朝女皇,还从来没有人敢忤逆她,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是个相当记仇的人,令简当年那样对她,她便一直记到了现在。她的法术修为当年虽不及他的灵术,可如今,过了十多年后的她,未必一定强不过他。
况且,现在他身边还多了两个累赘。
她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嘴边若有若无地挂着一丝讥讽,望着令简坐在案前一动不动的身影,他被她玩弄了一路,身上那一袭白衣依旧洁白无瑕,却带了点褶皱,有点瘆着了她的眼……趁他身上的封咒还没解,他对她还无还手之力,檀霜紫衣蹁跹,步伐从容地挨近他,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手指一路顺延往上,如墨般的发丝轻柔地从手缝间穿过,丝滑无比,正当她如葱般的手指要摸上他的细嫩白皙的脖颈时,令简一直阖起来的眼皮子终于忍无可忍地动了动。
他一直不动,是因为他的修为被时弈时序封住了。
他现在动,是因为他的修为已然恢复了。
他不需要再忍让。
“终于肯动了吗?”檀霜浅浅一笑,越发地挨近他,嗅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漫不经心地抓住了他刚要拨开她手指的手的手腕,语声淡淡:“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小朋友在我手上。”
“你若是敢有什么动作的话……我向你保证,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檀霜笑眼盈盈,可令简却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笑意。
他们俩的所修的术法不同,封印修为的封咒只对同宗术法的人有用,檀霜虽然看出了他的封咒已解,却没法用自己的术法对他的修为加以限制。
令简眉头微微蹙起,隐藏着哀怒。
其实,她本来就没打算要把他怎么样。
当年灭君家的门,是源于对他爹君子凌的仇恨,与他无关。
若他当年没有站出来,她兴许会毫不留情杀了他。虽然,当年她和他的实力相差得不是一丝半点,虽然,差点被杀了的人是她。
当年她是怎么从他手里逃脱的呢?
檀霜也不太记得了。
许是君浅寒对她嘴里噼里啪啦蹦出来的真相太过不敢置信,手上颤了颤,这才让她有了逃脱桎梏的一线生机的吧。
说起来是一线生机,其实逃脱的希望仍然渺茫得很。
她和他实力相差悬殊,她也从没遇到过他这么强悍的对手,他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命,倘若她反应得再慢点,恐怕她是必死无疑。
他也没想到当时她能从他的手里逃脱。
她逃脱之后,他一时失去了目标,便几近癫狂地把所有围攻上来的兵将杀了个十成十。
他也不在乎君府是否血流成河了,在他眼里,君家已经灭亡了。
他的父亲,他的密姑姑,君家的下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不在乎整个君家是否会变成血海,他只知道,他要她血债血偿!
他杀完了。
他的轮椅停在原地没有半分移动,他直起腰,眼眶湿润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尸横遍地,他的视野里充斥着血红。
他突然觉得有些凄凉起来,终是到了杀得一人不剩的时候,他忽然低头落泪不止,豆大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流,脑海里无意识地回忆起了往世的自己,即便是在远古战场上战到只剩自己一个人时候,也从未落过泪!
他前世指挥兵将,纵横沙场,从来都只有他和他的一众战友,他从来没有亲人,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死,他也从未心伤过,即便后来他的战友全部战死沙场,只剩下他有功被加官进爵封了云师,每当他他到处奔波为民效劳,忧国忧民时,他也从不觉得自己孤单。
可是,当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昔日的温情家园被毁的不剩分毫的时候,他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独自一个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