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五故梦
那人转过身来,精致的下颚轮廓反射了阳光的温度,一双在耀眼春光下的丹凤眼荡漾着黎崀湖的水光。一抹薄唇透这桃红的颜色,让人不禁要沉溺于其中,挽起了一个让人舒适的弧度。
灿如春华,皎若秋月。此番形容尤不足矣。
若魏昭是为女子,凭这一张可祸国倾城的脸,定能将天下搅的一团乱。
“怎么?”魏昭清越的声音让公孙颐最后一丝侥幸化为齑粉。
“你为何会在此地?”公孙颐拧眉道。
“我为何不能在此地。”魏昭道,嘴角的弧度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孙颐倒是冷笑起来:“那祝你在这儿,玩的开心。”话毕,公孙颐便转身欲走。
“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总有一天。”身后魏昭的声音化在冷冽的风中。
公孙颐没有回头。
待天色渐晚,公孙颐才出现在百刔府的大门口,而之前让他疯找的人却好好出现在百刔府大院的荷池旁与他人说说笑笑。
“阿初?你终于回来了…”注意到公孙颐身影的林弃欣然起身准备迎接他时,公孙颐却怒气冲冲的略过了他,径直走向喝茶的陆知行。
陆知行还未及反应,便被公孙颐拎起,手中的茶杯便已经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你…”公孙颐的怒意在眼中闪烁,让陆知行怀疑他眸中的怒意随时都有可能将他烧成灰烬。
“不是…你等等,阿初、初哥、初初…”陆知行是见识过他厉害的,此刻也已慌了神。
“阿初!”林弃在一旁忙上前拉到,周遭人见公孙颐突然发作也都上前来劝阻。
“别用那个字叫我,你不配。”公孙颐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让我明天再看见你。”
此话一出公孙颐狠狠地松开了扯住陆知行领子的手,怒意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剩下陆知行呆愣在原地。
林弃见状,忙上前安慰道:“你也别太在意,阿初脾气就是这样。但他平时一般不发作,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
陆知行低落的点点头,看着脚边的碎片,歉疚地对着一旁的玉霞(百刔府后勤)道:“抱歉了玉霞姑娘,大概阿初是因为我老是把他抛下,才生气的吧。”
玉霞柔和的笑道:“没关系,阿初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放心,小别扭闹一会子,他就好啦。”
陆知行点点头,没由来地心累:我可是要在这儿呆挺长一段时间的,阿初你就委屈一下吧。
林弃见公孙颐房门未关,只一人有些落寞地喝茶,便进了门。
公孙颐觉察到动静,一看是林弃,刚提起来准备发作的一口气又生生咽了回去:“林大哥,怎么了。”
林弃善于察言观色,一见公孙颐表情转换,叹笑道:“你啊你,明明不是因为他的缘故,何苦迁怒于他。”
公孙颐抬眼道:“怎的不是他的缘故,他此番出去调查,吊儿郎当,沿路有什么他都要去看看,严重影响了我们办事的效率,真让人窝火。”
林弃闻言道:“想来这不是主要原因。不过你可误会他了,此番若不是他沿路走走停停,也不能发现这个。”说完他便拿出一个铃铛似的小东西,上边的花纹繁复重叠,若不仔细看便看不出端倪。
“这是何物?”公孙颐接过林弃手上奇诡的东西。
“我也不知,但想来,应是有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出现在了常州。这东西与那鬼街流通一种乌金铢子相似。”林弃想了想,道。
“你的意思是?”公孙颐正色道,“‘他们’又出来了?”
林弃面色凝重:“说不定。不管有没有,绝对不能让那些人的手伸到常州来,他若敢,我百刔府定不会放过他。”
公孙颐见此,心中的一口气舒缓了不少:“那是自然。我百刔府不做朝廷鹰犬,也不帮权高位重之人,堂堂正正,若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定是要反击的。对了,那需不需要把云渹叫回来?”
林弃摇摇头:“不必。云渹在外还有自己的人物,我们只需暗中斩草除根便可。”但他话锋却陡然一转道:“那既然不是陆公子的缘故,这下你可与我坦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一提及此,公孙颐刚恢复的好脸色一下变的煞白:“林大哥,不是我不想说,只是…”
林弃皱眉道:“让你说便说,阿初,扭扭捏捏可不是你的性格。”
公孙颐只得开口道:“今日我在黎崀湖的廊亭处,见到一个人…”在林弃焦灼的注视下,公孙颐忿恨的吐出下半句:“那个人,是魏昭。”
“魏昭?!”林弃一个不小心差点没坐倒,“他怎么会在这里?”
公孙颐的拳头渐渐收紧:“下次我再看见他,定让他不得好死。”
林弃正色道:“阿初,你别这样。…看来如今,常州也要掀起一番风雨了。”话毕,待出门时,林弃停在门槛前,仍不忘回头叮嘱道:“千万不要乱来,阿初,你我都明白,跟魏昭作对,是什么后果。”
公孙颐沉默一阵,缓缓道:“我知道。”
见公孙颐这样,林弃叹了口气,反手关了门。门外月光正盛,华光映世。“但愿,这只朝夕的和平,能再延续保持下去吧…”林弃叹道。
大院内除了荷池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回寝房,若是被那正在气头上的公孙颐看到,估计自己又得挨一顿暴打,这次可没有茶碟了。陆知行忧愁的望着月亮,心思沉重但却娴熟的翻过了百刔府的高墙。
既然如此,人间如梦江山如画的,我可得好好享受,陆知行满心欢喜地离开百刔府,朝着人头攒动的夜市走去。
夜市人群也依旧纷纷攘攘,只是多了些贩卖夜间小食的摊铺,高挂的灯笼迎着春天的到来。各色小吃和琳琅满目的商品,晃的陆知行头晕。
陆知行左看右看,一饱眼福,早上若不是有公孙颐在,他怕是不逛完整个常州琊鹊路就不肯走了。
陆知行随意找了家小吃铺坐下,老板正忙的满头大汗。
“老板,每日如此辛苦,也不放松一下,你们也是真够累的。”陆知行坐下,好奇却一刻不停。
“为了养家糊口,累点儿也应该的。”老板边做活边回答,“客官来点什么?”
陆知行看了看他身后夸张狂放的木板,道:“来碗您招牌的阳春面吧。”
老板应声道,一揭开锅,热气腾腾的白面光滑亮洁,陆知行的肚子也恰逢时宜的叫起来。
老板手速很快,不一会儿,一碗香飘四溢的阳春面便端在陆知行面前。
陆知行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忙着拿了双筷子开始享用了。
可他就算是吃也一刻没闲着:“老板,你知道这常州城有什么特别好玩刺激的地方嘛,我一路见过来都尽是些小吃。”
老板放下手中的活:“嗯…要说好玩的地方…我想起来了,城西那边有个竹里馆,那边有家店子,卖茶的,但要想喝到那边的茶,你还得费上一番功夫。公子若是闲的慌,去那儿也不失为一个选择。”
陆知行闻言,当即起了兴趣,咕噜咕噜把面吃完,便要起身。
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的背影,最终道:“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陆知行疑惑地转身,点点头。
老板欲言又止,最终道:“公子晚上可得小心些,切莫迷了路。”
陆知行爽朗一笑:“我记忆可好着呢,一般走过的路都不忘,谢谢您了。”旋即便迈开步子走了。
那老板倒是没什么表情,见陆知行走远了,才慢慢收拾摊子,进了另一条隐秘的小巷。
陆知行大步流星,丝毫也不在意自己往哪儿走,只是直直朝着城西走去。一路往城西走,一路景色人烟也愈见稀少。
陆知行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黑魆魆的巷子面前停了下来。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传来。
陆知行从长靴里抠出一串颜色奇异的铜钱,缓缓的没入了黑暗。
另一侧,小巷尽头。
一个长相猥琐,脸型狭长,眼部一条刀疤狰狞的横贯鼻梁骨的人,正带着一帮人,堵住了一位面容姣好,衣着素净的公子。那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半身隐入黑暗的少年,正闲适地倚靠在一旁,看着另一侧昏倒在地的少女。
“小美人儿,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可别怪哥哥们无情。”领头的刀疤脸笑嘻嘻的看着一言不发的魏昭,“竟生得这样一幅面貌,若不被我们沾染,着实可惜了。”
魏昭目光凌厉,面色清冷,在苍白的月光下,透着一股无言的冷漠:“我劝你们不要找死。”
“找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刀疤脸与众人大笑道,“有趣有趣,你竟劝我们不要找死。好哇,美人一言既出,可是让哥哥们害怕的紧。”
魏昭一手倚着身侧的剑,葱白如玉修长的手指搭在剑柄上,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刀疤脸见他如此动作,更是玩味笑道:“你当真以为打得过我们?你知道我是谁吗?”
四周拦着的人起哄道:“我们大哥可是常州最有名的地方一霸,黑齿。”刀疤脸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停留在魏昭扶着剑柄的手上。
但魏昭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拔剑,只一瞬,围着他的一个人突然大叫一声倒地。
众人还未反应过是怎么一回事,连刀疤脸都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围着的人便一个接一个的倒地,面色皆痛苦至极。
刀疤脸见此异状,大骇道:“怎么回事,你用了什么妖法?”他退后两步,拔出挂在腰间的两板大斧,倚靠着墙的少年也警惕的站起来。
魏昭却只是巧然一笑:“我说过,不要找死。”
刀疤脸还没来得及反驳,一阵如蚁噬般的疼痛密密匝匝的从胸口传来,霎时刀疤脸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疼痛让他不得不跪倒在地。
而他面前的魏昭则轻轻走到他面前,若是他此时能抬头,定会看见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满含着嘲讽,和不见底的深渊。而一直作旁人观的少年有些无助地看了看冷汗倍出的刀疤脸,和渐有苏醒之态的少女,踟蹰片刻,等魏昭即将靠近之时便迅速转身离开,飞奔而逃。魏昭见状,正欲追上前去,却听后面的刀疤脸正用大斧撑着自己,缓缓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魏昭:“你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魏昭皱起眉头,但仍要往前走去时,他听见了身后渐行渐近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他只得停下脚步,散了控制刀疤脸众人的虫蛊。
“住手!”陆知行一过拐角,便见到恶斗的几人。几个凶神恶煞的大男人架住一个白净且面容姣好的公子,那公子的身上与脸上皆伤痕累累,还有一位正拿着大斧的刀疤脸一步步像那挣扎不止的小公子靠近。
众人闻言,皆停下手中动作,僵硬的转过头来看大吼的陆知行。
陆知行走上前去:“哟,这是在干嘛呢。你们这帮大男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算什么本事?”刀疤脸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无比刻意的笑容:“关你什么事?”这句话近乎是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怎么回事,常州人说话都喜欢一个字一个字说吗。内心好奇的陆知行呵呵道:“哦,我只是个过路的好心人。”
也不等陆知行耍完帅,刀疤脸便一个箭步冲上来,速度之快,竟让陆知行都没预料到。
“小心…唔…”身后的小公子急切的提醒道,但随即便被捂住了嘴巴。
“放心吧,这种货色,我一拳就…”陆知行自信的微笑在他一拳打到刀疤脸的腹部时碎裂了。
天,这哪是正常人的肚子,这么硬,胃结石了吧这位大哥。
哪知道,当陆知行以为自己打完这一拳就得凉了的时候,那刀疤脸竟奇异的往后退了几步,吐出一口鲜血,一下就倒地不起了。
还没反应自己做了什么的陆知行,与那刀疤脸的小弟们一对视,那些目光无神的小弟们顿时作鸟兽散,飞快的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那小公子一没了支撑,便虚弱的倒地。
陆知行见状,也没来得及夸自己一番,先去扶人家了。
当陆知行将那小公子扶起时,小公子一抬眼,那张脸让陆知行惊得在心中狂呼一声:
这…这是男是女…?
那小公子也不嫌弃,直接用自己素白的袖子一擦脸,温言道:“多谢公子相助,在下势单力薄,实在不敌。”
陆知行只觉一颗心飘到天上与嫦娥共舞了:“无妨无妨…哈哈哈…这位公子,这么晚出来很危险的…哈哈哈…”那位公子奇怪的看了陆知行一眼,陆知行自觉失语,半天只憋出一句话:“那…那什么…敢问姑娘…啊不公子…芳名…?”
那公子一听陆知行的胡言乱语,只是轻轻地笑了,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眼眸的弧度差点将陆知行的心魄勾走:“在下…
姓魏,单名一个昭字,魏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