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熠怀揣不安地敲了三下门，另一只手紧紧拽着一张小白纸条。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的大概是一串位置。

　　“咔嗤”一声门开了，露出了一个比他矮一个脑袋的俏丽佳人——这就是他没有血缘、但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的姐姐。

　　他其实有些羡慕常今，她还能跟杜玟音住在一起，他却不能了。

　　“你……”

　　没等他说完，常今一把把他拉进了门，一边对着门里面喊道：“杜玟音，你看谁来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眼神都呆滞了。只有嘴里喃喃道：“王熠？”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妈……”这个好久没有吐出口的字却不显得陌生。王熠嘴角颤了颤——那个他以为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的人现在就在他眼前。

　　比起上一次见面，这次她很明显的瘦了，黑眼圈堂而皇之挂在岁月都不败的脸上。

　　齐未眠右手拉着行李箱，行李箱上有个盒子，左肩还挎着一个书包，问那个还在窜东窜西的人：“东西收拾好了吗？”

　　常今：“等下，还有几双鞋子。”

　　齐未眠：“……”

　　王熠认得齐未眠，就是这个人把他送回了家，看他们行李一堆一堆打包好了，他连忙问：“你们要走了？”

　　杜玟音微笑道：“我不走”

　　王熠松了口气。

　　而后想到了什么，看了看待在门口的齐未眠，又看了看同在客厅的杜玟音。转头朝着卧室里的常今走去，“等等，我想问你件事。”

　　这时常今在卧室装鞋子，王熠在旁边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那只鹿……”

　　谁知这时常今唯恐不乱地侧过头朝着客厅喊道：“杜玟音，你儿子问你！”

　　王熠一惊，母亲也知道？

　　杜玟音早就想到他会问，但还是犹豫了一番。她其实想借这次，彻底与王熠划清关系。

　　但王熠听完杜玟音的解释，仿佛并没有多大的畏惧或者退缩。

　　其实小时候他经常待在母亲身边，难免会察觉到一些异样，也知晓了某些非人的存在。在离开母亲之后，非人的东西逐渐和他失去瓜葛，再也没有背后阴森或者奇异的现象了。

　　他大概知道父亲因为什么而离婚，他总觉得是小题大做。但不得不承认，那天晚上，那只凶神恶煞的鹿真的把他吓到了，这一辈子算是刻上了个阴影。

　　王熠抿了抿唇，说道：“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人吗？”

　　其实这个问题，由于愧疚深刻于心，她觉得她已经不算是他的母亲了，所以并没有质问他的想法、更没有苛责他的权利。

　　王熠看她不说话，于是把自己前几天遇上的事仔仔细细说给她听。

　　.

　　那天周末，他和同学同学晚上约了一起出来吃烤串。

　　他虽然成绩一落千丈，但人缘还是很好的。

　　补习期间，学校大门自由出入。但他没有选择住在学校，他不喜欢那种氛围，让王豁然在学校附近给他租了一间房。

　　刷完烤串一群人去了超市准备买碳酸饮料。

　　超市的对面即是学校食堂的背后。

　　没人来往，甚至不安路灯和监控。只是为了绿化以及方便家住后面的同学抄个近道。

　　他耳朵一向灵敏，瞬间就听见了打斗声。

　　转过头发现，那哪儿是打斗，分明就是群殴。

　　周围的同伴也意识到了，但只看了一会儿就转头进超市了，还叫他快点，说这种情况见多了不怪了。

　　王熠也知道，也见过，所以他咬了咬牙也准备转头就走。

　　当他又突然听见“砰砰”两声。

　　又转过头去，昏暗的灯光下，勉强能看见放才的地方站了个衣衫脏陋不整的少年，殴打他的几个人全被撂倒在地。

　　他惊的站着不动了。

　　打人他见过甚至参与过，就是那种一群人打一群人，但是一个人把五个人按在地上锤他还真没见识过。

　　他转头想让同伴想办法，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谁知一转头，一个人都没有！

　　回忆起来，当时确实没什么灵异，就是他们都进了超市，唯独自己站着看戏。

　　似乎是解气了，他停手了，其余四人连滚带爬趁机逃出了拐角。

　　但接下来震惊他一生的事发生了——那个少年，化成了一只巨鹿！

　　鹿察觉到有人，头往身旁一撇。王熠看到了他猩红的一双眼睛，转身就逃命似的冲进了超市。

　　第二天就传出消息，剩下的四个鼻青脸肿，而且他们完全忘记了怎么受的伤。

　　这事儿闹得不小，也引来了警察，但始终找不到线索。跟这五人有过节的还挺多的，谁也想不到是那个无力反抗的薛年。

　　王熠知道真相，但是他死守不说——别人会把他当成疯子，不恰当的话自己还会变成嫌疑人。

　　惋惜的同时也不由得暗戳戳骂了句活该。

　　之后偶尔也有人欺负这个少年。

　　王熠逐渐发现，只有出头帮了他，那个男孩便不会突然暴怒做出些出格的事。

　　为了让他解气，还特意揍了人。似乎只有这样，那只鹿才不会现身伤人。

　　之后学校很少出现事故，传出来的只有他连续几天打架的事。

　　而多事之秋还在闹事，校长恨不得把他踢到外太空。

　　.

　　收拾好的常今并没有走，站在那里一本正经地听。她心想：“这就是舍己为人吗？我悟了。”

　　杜玟音自然没有说什么，知道他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反而还夸他打得好。

　　消解怨气，别说这件事以他当时的能力能做到这样就很好了，就算单纯打架了，杜玟音也会站在他那边，事后教育又是一说了。

　　齐未眠以为自己拿的就是全部了，直到看见常今自己还拿了一个行李箱背了一个包……

　　最近的事情对王熠轰击不小，早点走了也多给这对母子点时间处理私事。

　　杜玟音五年的累赘终于甩脱了。

　　所有给这个粗枝大叶的女人的提醒和关心都卡在嘴边，常今吐出来的只有“保重”两个字。

　　而齐未眠什么也没说。

　　这本身就是一场人情的抵消，杜玟音和齐未眠在对方心里不过就是合作伙伴——你救我一命，我替你照顾孩子。

　　直到回了家，常今脑子里还是杜玟音那张凹下去的双眼、消瘦的脸。

　　临走时的话还在回响：“总之北郊那边你们还是查一下吧，我最近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一打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常今捂着口鼻道：“果然一年打扫一次不够啊。”

　　齐未眠不敢把书包放在了蒙上薄胶布的沙发上，“一年一次，你这是觉得我回不来了给我扫墓吗？”

　　听不出来他是嫌多嫌少，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直呼：“遭了！我出门一趟！”随即拿起刚准备放下的包就往外跑。

　　让她别出去的话还没出口一个字，转头就没了人影。

　　先抛开杜玟音叫他们调查的北郊恶鬼，常今一边跑一边懊恼自己居然忘了——今天子车家的大小姐可还有重要的事跟她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