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陷入梦境逆流后的不久,她偶然在一个梦境碎片中看到了像极灵雎宫的风景,并出于对熟悉事物的执念顺手将这个片段记了下来,而那个片段,正巧就是却琊先祖与灵雎宫的一段故事。
她记得,那个梦境片段的背景似乎也是一次血浮屠之术,主持术法的人不甚清楚,她却深深记住了他们身边那群长相奇特的灵兽——一方面是因为这灵兽的长相与却琊实在太像了,她很是好奇这灵兽与却琊的关系;一方面却是,她看到的分明是这群灵兽因为罗刹地撕扯之力将要落入其中时,周边那些修士拼了命将他们拉了出来……
她那时还很是好奇,这些被救出来的灵兽们去了哪,怎么在之前的灵雎宫里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不过陆嘉弥那时并没有想太多,连这个梦也是看完就忘,直到在神秘人指点下遇到了琼琏却琊,才总算在随之而来的梦境里将这两段联系到了一起——同样一个场景,她看到的片段是上半部,却琊记忆里的却是下半部。
确认灵兽们获救后,灵雎宫修士们便开始准备救之前陷入罗刹地的几人,灵兽们投桃报李,自然也出手相助,并在助了他们封闭罗刹地后,自愿与灵雎宫订下了灵魂契约,愿意终生为灵雎宫中人驱策。
完整的梦境断在这里,接下来能看到的便只是些零散碎片,只能勉强看出似乎是说那些灵兽们突遭变故而几近毁灭,最后由灵雎宫掌门带走了唯一一支血脉却琊抚养,而后便只剩下了却琊刻印在梦中的强烈执念——一定要想办法复活族人,为此,哪怕是背弃灵雎宫投身主人门下也无所谓……反正都只是利用……
正是这利用二字,做了她一直以来对却琊如此笃定的原因。
却琊的真正信念一旦暴露,即使陆嘉弥不提,谨慎多疑的四座也会比她先想到这两个字,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地通过灵雎宫过去对这一脉灵兽的援手想到却琊会不会其实是灵雎宫派来的卧底,而后出于对那个主上的极度崇敬选择放弃甚至却琊。
而这就是却琊万万不能接受的。
如果不能复活族人,他又何必背叛视如血亲的灵雎宫投奔主上呢?
可惜,他没有料到,陆嘉弥会有这个bug般的技能,轻而易举就将他隐瞒最深的一切都挖了出来——是的,时至今日,其实却琊心底仍然留着灵雎宫的地位,也正是如此,陆嘉弥才敢用这个理由在逆行六界里大喇喇威胁却琊出卖琼琏……
而现在,他却说,这都是灵雎宫中人做的手段,将他关于族群的一切记忆,都改了名字改了顺序……
改了名字,或许还能理解为不希望他背负过去却又不能让他忘记本源所以只能如此迂回……
那改了顺序呢?
陆嘉弥突然不太敢想下去了。
她看到的两段梦境,基本上分别可以归纳为两件事——灵雎宫弟子在水洄一族帮助下救出陷入罗刹地的弟子和灵雎宫弟子挽回陷入罗刹地的水洄灵兽一族……
救兽在前,是有恩必报,之后的救人便能是皆大欢喜。
救人在前,却可能直接是牺牲他人,连最后的挽回也只能成为良心发现……
何况,陆嘉弥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如果救兽在前,是因为契约束缚不得不有恩必报呢?
如果救人在前,是因为性命相连不得不良心发现呢?
更不用说,为什么现在的灵雎宫除了却琊只有一尊水洄灵兽了……
陆嘉弥原本以为,是灵兽们报恩之后自行离去了,如今合了这段话一想,却忍不住去猜……会不会因为其实真正的历史是,他们与灵雎宫订立契约后便因为要救人被代替着吞噬进了罗刹地呢?
按理说,目前已经是灵雎宫弟子的陆嘉弥应该决然不相信却琊的抹黑的,可是不知为何,那般坚定的信任,在落地的一刹,突然有了些许颤抖。
她很清楚,罗刹地是什么地方——天生灵地却天然煞气,陷入之人均会被层出不穷的幻象折磨至死,并在身躯魂魄都做了罗刹地的食物后依然成为永困罗刹地的冤魂……
而且,灵雎宫长老自己都说,罗刹地的规矩是一命换一命,如今已是人间顶级力量的几位长老救人还能需要搭一对妖魔做祭品,何况之前梦境中那几百普通弟子的灵雎宫……陆嘉弥可不相信,之前的灵雎宫能够强到几百个普通弟子都比现在的掌门长老还强……对上罗刹地都能不吃一点亏……
好,就算是却琊白束两个都是敌人,他们所说的话都不可尽信,但是他们给出的说法毕竟是关于同一件事,至少也可以相互作为参考吧。
跳出却琊白束的说法分别再看一遍水洄灵兽的历史,对于水洄灵兽一族的特性,两个人说法的重合度很高,而且这个作假也很容易被发现,所以应该能排除在特性上撒谎的可能性,而除此之外两人的分歧点就应该是水洄一族的消失了。
按着贺诸的说法,白束也属于已经消失的水洄一族,他们的消失主要是因为那群别有用心的修士,他们的得救也是因为一群修士——即叶希所在的世家。
陆嘉弥:“展言修仙世家我不知道就算了……叶狐狸你也敢骗我……没爱了……”
咳咳,这节跳过……
总之,灵雎宫一门都是修士,带入这个人设也没有问题。但是如果细究下去,如果此事真的是灵雎宫所为,那么早就被修仙界早被群起而攻之了啊,看能难么快聚集起支撑水洄灵兽的力量就知道修仙界多得是正常人了啊,为什么它还会被好端端留到现在而且能进入神司接受任务呢?要知道神司可是拒绝一切有黑历史的修仙门派的,这么手眼通天的组织没道理为区区一个灵雎宫开后门吧,而且看慕桐沧的罚单数量就知道神司对他们多么耿直了……何况白束这个深知灭族内情的人都没有对灵雎宫下手……所以这么来看,灵雎宫毁了水洄一族的说法显然不太靠谱。
回头再看却琊的说法,显然水洄一族得完全毁灭应该是在罗刹地内,只有他一个不知什么原因幸免于难被灵雎宫抚养了下来。但是按这个说细究下来就更说不通了,且不说灵雎宫都赶尽杀绝了为什么还会给水洄一族多留了一个白束且放任他一门心思报仇(白束却琊可都是男的,就算为了可持续发展留他俩也不合适啊)。而且,回味一下灵雎宫在这个说法里的人设,那可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这样的一群人会单独放下一个却琊悉心照料,然后在明知他和自己有深仇大恨的情况下一点防备也不做,任由他横行灵雎宫并对几个重要长老下手吗?陆嘉弥可不觉得泉清子齐灵子是这么有圣母光辉的人……
顺着这个观念再想深一层……既然两个人背景如出一辙,剧情却都只能信一半……是不是可以大胆猜测一下,这两部分结合起来,或许才是水洄一族真正的命运?
比如水洄一族确实受了叶家恩惠并以守护后人的方式报答了叶家,但是随着叶家的衰落和独生子女政策的实行(……),水洄灵兽们觉得僧多粥少,于是只留了几个零售分配给叶家,其他人都转移到了灵雎宫,结果没想到在这也不得安生,被那个黑恶势力不幸被杀了个团灭(灵雎宫背没背锅暂且先不论,反正记忆都能篡改更别说由此而生的梦境了),临死前想着起码留个后才想方设法留下了却琊……但是没料到黑恶势力不仅暗度陈仓偷偷留下了却琊认贼作父(……),还跑去把叶家的那点灵兽杀到只剩一个男孩子白束,生生断了他们的后路才心满意足收手?
我天……这样看来水洄一族确实好惨……
而也就在此刻,陆嘉弥看到了展言惊惶到了几近语无伦次的短信——当然,消息来自真正的六界通将离。
白塘是白束的祖父,却琊和白束白塘没关但是确实也是水洄灵兽,他们都是一样的死法。罗刹地祭祀!他们都是因为这个祭祀死的!要用血祭镇压罗刹地之主的苏醒!对了贺诸是白束的亲儿子!是因为换血才成了凡人,但是还是保持了一点天赋技能。白束帮儿子换完血就把他丢在了人间一个人去筹谋复仇了!
不料自己和却琊周旋这一阵展言那边的剧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么可怕,陆嘉弥一时也顾不得却琊会不会借机偷窥了,将却琊方才几段话合了自己的猜想一股脑发给了展言让他转述给将离,自己便咬了牙准备直面却琊了。
左右现在自己不能判断他们两人说法的真伪,便只能靠着运气赌一把了。
“你认识水洄灵兽白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