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顾君复:“……”这人真是,逃出来就罢了,还要去当地痞,他道:“果然朽木不可雕,慕容渊白教导他了,竟是半分也没有改变。”
袁旷不同意:“慕容渊空有一腔济世之心,却没行动,冬寒被他收到河洛派,关门弟子的待遇没享受到,反而被同门师兄弟们欺负,谩骂,和慕容渊告状也没用,反而被他说他心胸狭窄,终是朽木。”
这是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不过,顾君复打量着袁旷:“你如何知道这些?”
袁旷十分得意:“在下不才,曾有幸和竟陵先生在八卦斋小酌。”
顾君复:“……”竟陵先生那个奇葩,他也去结交?
突然有一个声音冷冷道:“在背后说人坏话,有点不君子吧?”
袁旷回头一看,却是慕容渊,袁旷不给面子:“怎么,难道我说错了?难道不是你心底认为冬寒是一块朽木,在他和师兄吵架时偏向师兄,在他被冤枉不相信他,在他离开和洛派时默不管不问,他怎么会成为流氓,怎么会被钟离寂所救,害得钟离派遭遇浩劫,钟离寂英年早逝?还导致御龙渊开,差点放出封印在里面的万年大妖?”
慕容渊道:“我……”后来想想确实是事实,他当年光想着要教化冬寒,却没有真正做到,将他带到河洛派,拜师仪式后,就忙于河洛派的各种事情,压根忘了还有一个关门弟子的存在,要不是他疏于管教,对他缺乏关心,冬寒也不至于被同门欺负,以致性情大变,他确实有错。
袁文通却突然从结界中冲出来,抓着袁旷的领子,两眼通红,问道:“你说什么!御龙渊开,是因为冬寒?”
袁旷对被揪着领子这件事十分愤怒,毫不客气地捏住袁文通的手腕,冰冷道:“我最讨厌别人揪我领子,不想死就赶紧放开。”
袁文通恍若未闻,再次问道:“御龙渊开,是因为冬寒吗?”
袁旷不知他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嘲讽道:“你今日才知道?”想想也是,要不是和竟陵先生交好,他也不知道这个秘辛,袁文通不知道也算正常。
他正想着,袁文通却突然松开他的领子,拔出剑,冲上前:“我要杀了他。”
众人见了,无不被吓着,他这气势不像开玩笑,纷纷阻拦,大家已经不怕江阴派了,纷纷道:“袁文通,你是要破坏阵法让我们丧命吗?”
大觉大师也出来和稀泥:“虽然冬寒施主破坏了御龙渊,但所幸没造成伤亡,且他现在在菩提劫里,菩提劫阵法威力巨大,在没找到破阵方法之前,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袁文通双眼通红,不顾手下人的阻拦,轻蔑地看了大觉大师一眼道:“大师说得好冠冕堂皇啊,我凭什么救这些蛆虫一样的修士的命,我不是钟离英,会舍身忘己。”他抬头看了看阵法中的无戚,道:“我也不是应将离,都被人叫魔头了,都被群起而攻之了,还傻乎乎地为别人的命担心,我只知道,我的母亲,许如烟,为了阻止钟离山大妖出世,以魂祭阵,魂碎御龙渊!然而,世人谁又记得她,谁又知道当年生死一线时,我那柔弱的母亲,不顾父亲的反对,悄悄半夜出山,纵身跳下了御龙渊,我父亲怕别人知道我母亲的特殊体质,以致奸人惦记袁旷,只好不顾家风,传出我母亲被人凌辱致死的谣言,将袁旷赶出家门,亲自求沈含前辈收他为徒,庇护他一生。神之后嗣,不仅仅钟离英,也有我母亲。然而钟离英的前车之鉴让她明白,即便魂飞魄散为苍生,也得不到半点感激,她不愿暴露身份,只为护我和兄……袁旷周全,而导致御龙渊破坏的罪魁祸首,导致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你告诉我不能杀他?”
大觉大师挡在袁文通跟前不让他走,不论许如烟为修真界做过什么,她已经死了,他绝不允许袁文通为了报仇而伤害更多人的性命,最重要的是,他的性命。
本来津津有味看钟离寂和冬寒的人,突然转过身来,纷纷作出拔剑的姿势,袁文通,袁旷,无离都是神的后人……如果能杀了这些神的后人,食其肉,噬其魂,必然功力大增。要是他们还知道顾君复是神仙,可能更加垂涎欲滴。
瞬间被人围成一个圈,顾君复随手结了个结界,那些虎视眈眈的人便进不来了,袁旷听到自己的声音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袁文通怜悯地又羡慕地看着他:“是啊,你什么都不知道,真好,而我三年前,什么都知道了,我叫了许多年的母亲不是我母亲,我记恨了很多年的人,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我最不愿意承认的你,竟然是我的同胞兄长,讽刺吧……可这就是事实,三年前我得知这个秘密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在行侠仗义,在做你的君子,而我,背负着这些秘密,只能醉生梦死,游戏人生,连我最爱的人都没保住。”
顾君复听到这里,忍不住道:“袁少主,应将离与你并没有关系。”
袁文通最看不惯顾君复,他和萧世谦,都是抢走无戚的人,这两个人排在他最讨厌的人前两个,他冷笑道:“难道和你又有关系?你算什么东西,我们一起长大,你呢,不过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第三者,她甚至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他瞥了一眼无离道:“不过无离和她长得一个样,你要是愿意……”
顾君复忍不住道:“袁旷,这个结界还是撤了吧,免得有的人嫌自己死得慢。”
袁旷尚在震惊中,久久没回过神来,他的头仿佛有千斤重,里面嗡嗡嗡地响,一会是他亲手屠杀那五个长老的场景,一会小时候,看着母亲低声下气地在凤栖宫活着,一会是他大哭着求袁温不要赶他出去,他眼中充满了恨意,八岁的他跪在雪地里,求父亲不要赶他出去,一直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有人出来,他早已倒在地上,意识不清醒,但十五年过去,他还记得当年陈夫人胜利者的嘴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小杂种在想什么,你想报仇,但你太弱了,只有留在江阴派,你才能修炼,才能变强,正因为如此,你必须滚。”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奄奄一息的袁旷:“看样子你也活不成了,我不妨告诉你实话,你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为何你父亲要感你出家门吗?”她血红的嘴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却成为袁旷这十多年的梦魇:“你的母亲是被南朝的几个高官轮奸致死,听说死的时候,身无存缕,污秽不堪,简直像蛆虫一样恶心,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个下场吗?怪谁?只怪她天生贱骨,勾引袁郎不够,还招得那些达官贵人一个个趋之若鹜,仿佛全天下的目光都要在她身上,她死有余辜!”
陈夫人摇晃着身子走了,许久,一个粉粉嫩嫩的小男孩悄悄走出来,袁旷躺在雪地里已经快冻僵了,那个小男孩圆圆的脸,头上戴了一个虎头帽,显得头更圆了,他一瘸一拐,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他走近了,脱了半天,笨拙地将身上裹着的小披风盖到袁旷身上,八岁的小孩比四岁的小孩高很多,披风连上半身都盖不全,小男孩脱了披风,忍受不了寒风,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鼻涕泡喷出好远,要是之前,袁旷一定会笑话他的,但今日他实在没精力了,对这个小男孩,他也只剩下仇恨,要是他将来能活下来,他一定……不用等将来,他缓缓将手伸到身后,那是他从母亲屋里带出来的匕首,是袁温亲手所刻,名巫山。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小男孩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他又笨拙地往兜里掏东西,他长太胖了,又被寒风吹着,掏了好久才掏出一个馒头,他笨拙但又细心地将热乎乎的馒头撕下一小块,眼睛笑成一弯月牙,他将馒头递到袁旷嘴边,道:“哥哥,你吃!”
袁旷鬼使神差的没拒绝,也许是冻僵了,没了力气,终是没拔出巫山。
小男孩喂得很慢,他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抢过馒头,狼吞虎咽,很快将一个巨大的馒头吃光,一把将小男孩推到地上,慢慢地朝前走去,凤栖山庄朱红的大门越来越远,之后的十五年,他都没踏进暨阳半步。
“袁旷,醒醒!”
袁旷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远处袁温的那架森森白骨,目光呆滞,顾君复见势不妙,冒着危险施了个清心诀,袁旷突然一口血喷出来,喷了好远,大觉大师等这些围在结界外的修士脸上突然出现了亮光,结界要破了。
袁旷他们不敢惹,但在混乱中抓住袁文通,吃了神仙肉,即便不能羽化成仙,也能修为大增,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谁不想像顾君复或者应将离那样,独步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