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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贬为家奴

  元成站在牡丹丛中,久久不语,灵太后走后,王爷就默默走到了这里,一句话也不说,彷佛什么也没发生,可那一向矫健的步伐,却有些虚浮。元莫观察了他的神色,迟疑许久,终于提步上前,低声道:“王爷,沐川求见。”

  元成久居官场,那不动声色的本事早已习得一二,可此时他的目光却倏地锐利起来,沉声道:“他还敢来见我?”

  元莫知道王爷必定非常生气,嗫嚅道“王爷,他也是为了救你,你怎么说也得听他解释啊!况且,肯定不是他主动把疯丫头带回来的…”

  太后走后,元莫以他敏锐的观察能力,得出王爷很生沐川的气的结论,于是费了许多心思,加上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才让那块木头答应来负荆请罪,他不仅劝他来,还打头阵,帮他说好话,他容易吗?

  “咦你怎么自己进来了?”元莫正嘀咕的时候,一身黑衣的沐川已经自己进来了,他朝他不停地挤眉弄眼,要会说话啊兄弟。

  结果他期盼了半天,这家伙就来了句:“王爷要如何罚我,我都认。”

  元莫恨铁不成钢,他以为这句话是儿戏吗?王爷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元成看那漂流而去的落花半晌,方道:“你打了她多少下?”

  “三十下。”

  元莫瞪大了眼,那疯丫头竟然挨了沐川三十鞭?要知道这是沐川啊,王府里的绝顶高手,这鞭,是沐川的武器,赤炎鞭。打在身上,疼痛是别的鞭子的几倍,而且极易伤及根本所以,这鞭子沐川是不轻易用的,这…他现在有点后悔帮他了。

  “回王爷,我已经领了双倍罚。”见元成双眸沉了下去,沐川不敢怠慢,忙说。

  元莫这又不淡定了,双倍?那是多少?他掰着手指数了一下,六十下!妈呀,这六十下下去,一身修为都要毁掉一半,难怪他今天穿得比任何时候都漆黑。肯定是为了掩盖满身鲜血。

  “既如此,你下去吧。”元成低头不再看他。

  沐川见元成无话说,道了声告退便走了,走了不远,元成突然道:“你知我为何恼你?”

  他停下脚步倾听。

  元成慢慢道:“我知必不是你将她带回来,我是怪你没有阻拦她。如果你想阻拦,一定可以做到的不是吗?”

  沐川听完,便下去了,留下习以为常的元莫,反正这个闷葫芦,要想听到他一句话,比登天还难。

  “还有何事?”见元莫还不走,元成问道。

  “王爷,胡侧妃说是要回娘家住几天。”

  “嗯。随她去吧。”元成早就料到了,对这事并不惊讶。

  想必在胡无垢眼里,他早已成为一个嗜血的恶魔,爱的时候,可以将一个人宠上天,恨的时候,可以让一个人生不如死,他不是她可以控制得了的。而他,确也不会让她控制,即便是灵太后,也休想控制他。他放荡不羁爱自由,若是有一天要失去他所珍视的东西,玉石俱焚又如何?

  他吩咐道:“河间王侧妃胡氏回娘家染上重病,从此一病不起,继而香消玉殒,也是可能的。”

  元莫了然,道:“我这就去办。”元成手下养了许多江湖术士,随便施个术,也够那胡无垢喝一壶的。

  元成提步往回走,元莫急急跟上来,道:“王爷,那疯丫头?”

  元成脚步不停,声色无波道:“既然已贬为奴隶,便跟新买来的那批罪奴住在一起吧。”

  元莫震惊了,那些罪奴,是用来…想必,王爷自有他的考量,既得了令,去做便是了。他吩咐人将凤鸿和罪奴关在一个院子里。凤鸿将全身的血色衣衫换下,躺在破旧的木板床上,把元莫和元成骂了百八十遍,这没良心的家伙,枉费她千里迢迢赶回来救他,还使了苦肉计,搞得全身上下皮开肉绽,他竟然对他不闻不问!还将她贬为什么奴隶!让她住在这湿冷的地方,气得她浑身都疼,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她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她翻身起来,打算出去找点膏药,王府她熟悉得很,晚上溜出去找点东西,再偷偷溜回来,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身体可是自己的,她还想活很久呢。

  她轻声走出去。

  虽然黑夜里看不清,但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必定是元成,夜凉如水,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站在这阴冷潮湿,连一条整棉被都没有的,专门关押罪奴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

  她心里是开心的,为他回来,为他使苦肉计,为他吓走胡无垢,为他,她甚至想过死在这里,虽然不求回报,但他两天了才在她睡着的时候来看她,可他毕竟是来了。

  几日之别,恍如隔世,她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走向他,缓缓道:“你来了。”

  元成掩上门,缓缓走向她,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接着是手臂,突然,他像野兽一样,将她摔到了墙上,摩擦得她身上的伤一阵生疼,她忍不住抽了一口气。倔强地看着他。就着月色,元成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冷冷说道:“痛吗”

  凤鸿愣了一下,自从她回来之后,元成对她就和从前不一样了,虽然他问他“痛吗”,可这冰冷的声音里她听不出一丝关心。心里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嗯。”她轻声答,有点撒娇的感觉。她知道这样元成就不忍心折磨她了。

  元成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就这么看着她,定定地看着她,看得她以为时间都静止了。

  这时的元成在月色的映照下,越发好看,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元成是美好的,这美好她不能独占,所以她宁愿不要这美好,元成也是骄傲的,既然得不到佳人芳心,那也不会拖泥带水,许久,他垂下眼眸,叹道:“你既选择回来,就怪不得我,从今以后,你和这些罪奴并无两样,你只是我的财产,从此,你我的过往,就当没发生过吧。”

  凤鸿愣了,财…财产?奴?去他妈的。

  元成半月不曾来见她,他派了人来给她治伤,伤好后,她和那批罪奴一起学习跳舞,这些虽然是罪奴,但确是罪奴里容貌出众的,据说这些罪奴要在河间王府春日的牡丹会上献舞,如果舞蹈能让洛阳众多权贵都满意,便可脱奴籍。

  “若是不满意呢?”当得知原来她们拼命练舞的原因后,凤鸿随口问了一句。

  大家沉默了,若是不满意,洛阳的那些权贵们,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杀她们这些罪奴取乐也是有的。

  凤鸿愤怒了,这些所谓的罪奴,不过是洛阳权贵人家的家奴,只因主人犯了罪,便连累被充公变卖,好的,能卖到一个小富人家做丫鬟,至少衣食无忧,就是卖到妓院也算好的,只要乖乖认命,也性命无忧,但如果被卖到权贵人家,那只有被打杀取乐的份了。

  人命如草芥,在这世道里,小心翼翼地活着,即使不去招惹谁,也会祸从天降。

  她不是早就见过了吗?她还记得初到洛阳时,正值三月,花如锦。她踏着这春色,在街边吹奏着南地的曲子,她想,如此山水,人必不俗,若有人欣赏,能让赏她点钱财也是好的。那时她不知道,她的曲子也许并不能为她谋生,反而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

  马车内男子车帘也未掀,直说一句如此低贱的乞丐,怎配活在名都洛阳,手下便冲上来要将她乱棍打死,她几天未吃东西,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飞奔出了洛阳城。如今想起来不甚嘘嘘,这两年她在元成府上,也算过足了狐假虎威的瘾,竟然差点忘了,她仍然是那个任人宰割的贱民。

  她笑自己竟然还不死心,逮住一个年幼的女孩问:“你这话可当真?据我所知,元成是不会随意打杀罪奴的。”

  那女孩怯怯道:“凤鸿姑娘来之前,谁不知道河间王是出了名的残忍暴虐,就是姑娘您刚到府上时,他也并未改掉本性,不然王爷怎会因贪纵被免官?后来王爷喜欢你了,自然不敢让你知道,府里的罪奴都送给其它王爷消遣了,许多姐妹都被送到高阳王的宴会中劝酒,如果客人不饮,便当场斩杀,凤鸿小姐不知道吗?”

  她还要继续说什么,一个年龄稍长一点的女子将她拉出去,喝道:“休要妄言。”女孩便被拉着出去了。

  这件事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她在洛阳待了两年,在富可敌国的河间王府待了两年,竟然不知道洛阳权贵圈里这些肮脏事,这种事情,她是听过的,她听过,晋代的石崇,为了显示自己的富有,让府里的奴婢劝酒,若不能劝得客人喝下,便要被当场斩首,一次宴会下来,便有十多个美丽的女子,便成一具没有头颅的血淋淋的尸体。当时她曾用这个故事来吓绿珠,她被吓得几天睡不着觉,直呼幸好自己在河间王府。

  “呵呵呵!”凤鸿连笑几声,打开房门,倒头就睡,那女孩又回来怯生生地问:“凤鸿姐姐,你快跟我去练舞吧,王爷既将你贬到此处,必是将你与我们同等看待了,若你不好好练,将来可能有性命之忧啊!”

  凤鸿躺到床上,干涩地开口:“不必了,你帮我告个假。”

  她默默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她像绿珠那么单纯,她难道不知道,练得好不好,其实不重要,那些权贵若想要哪个女子的命,她再辛苦练习也是于事无补的。

  况且她告假,别的罪奴高兴还来不及呢,少一个与她们竞争的人,她们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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