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曲无折最终还是选择去见曲夫人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曲夫人见过曲无折的画像，所以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于是她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曾祖母。

　　她的双亲都死在了战争中，曾祖母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曾祖母是难得一见的长命老人，她活到了一百岁。

　　但寿命再长也是有尽头的，那年，她十六岁。

　　年轻的女孩在床头无声哭泣，银发苍苍的年迈老妇在床上等待死亡。

　　老妇人对死亡没有恐惧，她的眼里充满了深切的遗憾和殷切的盼望，她的嘴里嘟囔着念了一辈子的名字——曲无折。

　　哪怕这人负了她，她也还是用一生去记挂他。

　　“曲夫人？”白璃喊了一声。

　　曲夫人立刻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她深深地注视着曲无折，眼中神色复杂。

　　因为修仙的缘故，他的面容很年轻，看起来甚至比她儿子还要稚嫩，完全不同于曾祖母的迟暮。

　　没由来的，曲夫人心中多年的郁结散去了些，曾祖母的执念到底影响到了她。

　　“曲无折。”曲夫人压下心中万千情绪说：“你找我做什么？”

　　“你该来找的不是我，曾祖母已经去了很久。”

　　“我知道。”曲无折的声音很低，他的眼神从一开始就没敢落在曲夫人身上。

　　“看着我。”曲夫人厉声道。

　　曲无折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目光终于落在曲夫人身上。

　　曲夫人满意地笑了下问：“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没等他回答，她就一字一句地说出，“我叫曲回，曾祖母取的，回家的回，不过她死后我就改了，现在是茴香的茴。”

　　曲无折的目光微闪，可也仅是如此。

　　曲茴点到为止，她恢复了沉稳的姿态。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是歉疚，那就不必了，你欠的人不在世间了，你不欠我，无需把这情移到我身上，况且修仙者尘缘尽断，你我早已是两个世界之人。”

　　曲无折没再说话，但曲茴的话让他放下了愧疚的想法，逝者已逝，他有自己的目标，注定不会为此停留，从来如此，向来如此。

　　“曲夫人，冒昧问一问，你身上是不是有抵御幻术的法器？”白璃见他们聊完了，便开始问自己的问题。

　　曲茴神色一凝，看向白璃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她沉声道：“你想要？”

　　幻术之流狐妖是佼佼者，她要这法器当摆件吗？白璃忍不住笑了笑。

　　“不要。”白璃解释道，“我只想知道你从哪得来的。”

　　曲茴仔仔细细地看了白璃好几遍，虽然觉得对方说得是真的，但还是有犹疑。

　　她将求证的目光转向曲无折，见对方点头，才缓缓说道：“曾祖母死后，我对修仙一途好奇，便想方设法入了飞仙门，这法器是师父怜我根骨不佳、法力低微赐给我的。”

　　“你现在和飞仙门还有联系吗？”白璃的目光微动，她不怕飞仙门，但飞仙门可以和仙界沟通，若是被仙界知道她在人界，可能会引来祸端。

　　“没有。”曲茴摇摇头，“修仙者需尘缘尽断，我后来遇见将军，相爱后就离开了飞仙门。”

　　白璃的心微微放下，想起最初来将军府的目的，她真诚地问：“曲夫人，你们家将军有没有想过要换个皇帝？”

　　曲无折惊讶地看着白璃，他想不通好好的白璃为什么要来掺和人界的事情，而且……她身边的那几位很奇怪。

　　当今皇帝暴虐，曲将军也是费尽心思才得以保身家性命，对这样的主上，曲茴自是喜欢不起来，但却也没想过要推翻。

　　只是白璃这问题着实令她有些意想不到，所以她好奇地问：“你想换谁？”

　　“轩辕凌溪。”白璃眸中露出些狡猾的意味，有好奇心是好事，想也不想就反对才麻烦。

　　“他不可能坐上皇位的。”曲茴解释说，“他半妖的身份是不会被世人所接受的，他们宁愿要一个残暴的君王，也不会接受一个异类的君王。”

　　“这个简单，把他这身份推翻不就好了。”白璃的话说得十分轻松，好像这事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你想怎么做？”曲茴的好奇心被再度勾起。

　　“加入我们谋反的队伍就告诉你。”白璃眨眨眼。

　　“那就算了吧！”曲茴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这个皇帝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你觉得他会舍得放过你家掌管十万余大军的将军吗？”白璃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道。

　　“跟着轩辕凌溪就会好过？轩辕家的皇帝也就那样。”曲茴神色冷静，没有被蛊惑到的意味。

　　“曲夫人，别担心，这不是还有我嘛！”白璃保证道，“他要是和轩辕弘一样，他怎么坐上皇位的，我就怎么把他扯下来。”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未来也会这么做，好歹轩辕凌溪也是她推上位的，若是他真的不堪，祸害百姓，那她有责任解决他。

　　“曲家不会参与到皇位争夺中，但你做的任何动作，我都可以让将军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曲茴不是没有触动，她相信白璃没说谎，可这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

　　“好！”白璃很满意曲茴的答案。

　　她心里清楚其实曲茴这行为只是看似中立，对方已经偏向她这边了，毕竟这是谋反，曲茴知情不报是要按同谋处置的。

　　“曲夫人，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告辞了。”白璃向曲茴道别。

　　“再见……”曲茴这时才想起她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我叫白晚秋。”白璃适时补充道。

　　“再见，白小姐。”曲茴微微一笑，从容优雅又大方。

　　白璃一众离去，回到落脚的客栈，曲无折憋了一路，看到地方，迫不及待问出心中的疑问：“白璃，你为什么要管人界的皇位之争？”

　　“当然是为了换取金之光。”白璃知道对方接下去会问什么，于是她接着说，“拿金之光是为了给魔界。”

　　曲无折被白璃的坦白弄懵了，他忍不住问：“你不怕我回去禀告师父吗？”

　　“你觉得我说那么多是为了让你回去告状？”白璃肆无忌惮地笑出声。

　　笑够了，她才解释，“我是为了让你安分地被关押，别想着逃跑。”

　　想了想，白璃补充道：“时间不长，就一年，你就当作平常的闭关修炼。”

　　“你为什么突然倒戈魔界了？”曲无折决定躺平，但他想知道白璃改变的原因。

　　“想知道就回去问问你的好师姐。”白璃的目光一下就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