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骨塔四分五裂……
留在神夭眼中的最后一幕,却是万骨塔恢复如初,光洁如新,眼前的风溪云和江满楼,却不见了!
神夭被吓得肝胆俱裂,四处寻找他二人,前后左右找了一圈却根本找不到人影。万骨塔五角的的封印根本分文未动,方才削弱的力量此刻暴涨,几乎盖过了原本塔中的力量。神夭站在塔前,双手成拳紧紧握着,身边有人上前问她,“镇长……神君上神二人,是不是进入了塔中?可有危险?”
如今四处不见风溪云二人身影,唯一解释便是万骨塔将二人吸了进去。塔有塔的规则,它想要人一层一层拿性命赌圣物,就绝不给你从外面暴力破塔的机会。这是四神兽当年设下的局,亦是姜璇玑为这四海八荒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然,若是圣物魔气被祛除殆尽,这道防线便也无关紧要了。
神夭双眼死死盯着万骨塔,良久,呼出一口气来:“入了塔,便也只能看造化了。”
他们是生是死,如今完全无法下足定论。
神夭猜的没错,风溪云和江满楼确实被万骨塔吸了进去。
彼时二人一落地,地面便白光大作狂风四起,几乎将他们掀翻了去。等风溪云好容易稳定身形,仔细去瞧地面时,才发觉那地砖上绘着一个巨大的图腾,笔墨看起来像是青白的荧光,没有实体,却分外刺眼。
朱雀神火已被风溪云收回手中,唯独业火红莲在半空中绽放出巨大的花瓣充当落脚的平台漂浮着,风溪云和江满楼站在花蕊中心,神色淡然瞧着下方的图腾。那些图腾上腾起的青白色荧光如同没有实体的刀刃,但凡触碰便会感受到巨大的撕裂般的痛楚。
火蛟鳞片炼化的业火红莲尚能与其僵持,风溪云微微探头,脚下的图腾便赫然映入眼底。那是一个类似大半六芒星的图案,中间横亘着一柄长剑,长剑上方是一只巨大的白虎,双眼如铃,尖齿獠牙,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怀中盘着一条乳白色如蛇一般布满坚硬鳞片的鞭子,闪烁着尖锐的光。
“白虎,金神,主西方,仁兽也。性子多温和,只是当年姜璇玑杀戮太多,以至于他们再也没了温和模样。”风溪云收回视线,又一瓣红莲在她手中绽开,江满楼问:“为何当年九天玄女要诛杀那么多的四兽族人?”
风溪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思索了一阵,解释道:“当年……快至白银劫世,一般为兽类者多有感应,少则坐立难安,多则受即将到来的劫难影响,彻底魔化。当年那么多的四神兽族中人一起魔化,若不压制,莫说白银劫世,四海八荒倒先会毁在他们手里。太古时期的九天玄女是主宰战斗兵法的真神,自然要姜璇玑来压制,一来二去,死在她手里的四兽便极多了。”
她能知道这么多,大半功劳在于九天天墟。只是这白虎鞭……大多残存的是白虎的怨气。风溪云手中没有白虎的力量,她转头看向江满楼,叹了口气:“我想,若我取了这白虎鞭出去,那大半司重也能从我手中抢走。”
正在整理裂洋的江满楼闻言愣了一愣,“为何?”
“白虎鞭残存白虎怨气,虽物归玄女,但受白虎神力影响更甚,经年累月,它一物便留存了两种气息——一种是封在骨子里的玄女神息,一种是后天浸润的白虎神息。”风溪云皱眉,“真神圣物若是落到他手里,那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若真如此,你只能多注意白虎鞭,莫让司重抢了去。”江满楼觉得颇为头疼,“不过现下我们连拿都拿不出去,这图腾的光简直能作千刀万刃……”
“不。”风溪云打断他,邪邪一笑,“我有法子,一劳永逸。”
江满楼一脸惊悚地看着她,“慢着,你该不会是打算毁了它罢?”
风溪云看傻子一样看向他,“我要是想毁了,早在外头一把火便烧了算,为何还要进塔?”
“那你想做什么?”江满楼一脸麻木,“我总觉着你能搞些什么不得了的事出来。”
“不过炼化而已。”风溪云说得一派风轻,“一塔四层,四样圣物,这白虎鞭魔气最轻,最好炼化。圣物有灵,若灵心境干净,那留它也无妨。可若它一心沾两地,生了旁的不该有的心思,哪怕是入了魔,也是该被主人清理掉的。”
等风溪云懒洋洋地讲完一大堆话,她微微侧了侧身子,掀了眼皮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江满楼身后的鞭灵,淡然道:“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江满楼打了个冷颤,福至心灵一猫腰,险险躲过鞭灵的致命一击。风溪云抬手,一朵业火红莲紧跟而至,正中鞭灵眉心,直直将它打了个仰倒,从半空中栽了下去!
“白虎性金,惧火,性子温和,却不知为何养出了你这般的鞭灵来。”风溪云挥了挥手,她脚下的业火红莲便载着江满楼往高处飘去,她自己立在半空,冷淡瞧着挣扎立起的鞭灵,“你可熟悉我的气息?”
白虎鞭的鞭灵是一个外表软萌可爱的女娃娃,一头长发在发尖打着卷儿,小巧的锦袍几乎将她整个罩在里头。女娃儿的额头上有一枚青白色的六芒星印记,腰间别着刻了她名号的小玉牌,她摇摇晃晃站稳,金色的兽瞳里却藏着不亚于成年人的汹涌杀意:“朱雀之灵……可笑,现在连你们本家也要来解决我了吗?”
风溪云却摇头,淡淡道:“你再仔细瞧瞧。”
鞭灵依言站定,深深瞧过来,眼神淡下去,眉头却拧成麻花:“你不止……你是玄女后代,你身上还有白泽祝福……还有玄武之息……”
小娃娃越说表情越夸张,到最后嚯地抬头,死死盯着风溪云,“你到底是谁?!”
“你无需知道我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解决你的人。”风溪云眯了眯眼睛,瞧见了那方玉牌上刻的名字,行止,也是个好名字。她看着女娃娃抬起了小手,白虎鞭便如游蛇一般立起来盘绕在她周围,不由得叹道:“果真是鞭灵,怕是连当年的玄女来了,想要从你手中抢走白虎鞭也得颇为一番功夫。”
行止瞪着一双眼睛看她,连白虎鞭周身的鳞片都立起来,冷光似刃。风溪云依旧慢条斯理地,她拍了拍左袖口,又拍了拍右袖口,“白虎鞭,凝白虎之息于鞭身,用时鞭意凝作白虎实体,与鞭身形成数道攻势,可它有个弱点。”
行止不解其意,“我进可攻,退可守,何来弱点之说?”
趴在上头业火红莲花瓣上的江满楼灵光一现,“你五行性金。”
行止脸色一僵。
“对啊,白虎五行性金。火克金,你又本为杀伐之神,与玄女同战,你的神力却不如玄女。”风溪云两手一翻,火蛟的业火红莲和朱雀的朱雀神火纷纷自她掌心炸开,一边灼热滚烫,一边冰冷透骨。
行止的兽瞳变得细直,她终于察觉到了一丝恐惧。
风溪云挑眉瞧她,将她的神色分毫不落地全部看在了眼里。“魔气入骨,不急,我替你慢慢淬;你不服,不怕,我将你淬炼成一股精气融于鞭身,再养个千万年重塑鞭灵;火焰要热的或是冷的,随您挑选,保您满意。”
江满楼听见这话几乎要笑出声。还保您满意,又不是在店铺购买物什享受服务。但行止可不想笑,她藏在背后的小手已然紧紧捏起,如今瞧着风溪云还不动,便突然后退,两手五指张开双臂一打,右手一捏一转,那白虎鞭赫然出动,鞭身一弯,一头白虎自鞭身振然而出,虎爪直直向风溪云拍去!!
在头顶上观战的江满楼心脏几乎要从嗓眼儿里跳出来。
正面对抗行止必然吃亏,所以她定会选择偷袭。先放鞭意,再走鞭身,背后偷袭一招毙命,风溪云每一步都给行止算好了路线,果然,那小娃娃鞭意白虎一出,白虎鞭便没了踪影。
风溪云凝神,右脚往外踏出一步,耳边听着呼呼风声,随即眼神一凛,右手朱雀神火刹那撞进白虎的眉心,而她往后仰倒,瞧着白虎鞭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紧接着左手伸出去,带着业火红莲握住了白虎鞭,瞬息间火蛟业火顺着那泛着寒光的鞭鳞飞速向着行止烧去——
朱雀神火在没入白虎眉心的瞬间,行止的脸色就开始扭曲,转眼间一层冷汗已然细密布满她光洁白皙的额头。等业火缠上了白虎鞭身,她的双瞳攸地睁大,开始不停挣扎,连鞭意都重新缩了回去——“狗东西!不过仗着真神之身,你还能阴我……”
风溪云脸色一暗,拽着白虎鞭往后一拖,行止便不受控制地朝着她撞过来。她瞧着行止被两种业火折磨的痛苦不堪的脸庞,冷冷一笑,右手眨眼间覆上一层朱雀神火,接着冲着她脸狠狠一拳!
江满楼发誓,他好像听见鼻梁骨碎裂的声音了。
那一拳用去了风溪云五成的气力,却裹着疯狂的朱雀神火,几乎要将行止的魂魄撞出体外,再也无法牢牢扎根在白虎鞭中。两种业火在她的体内燃烧越来越旺,她根本无法驱离,渐渐动弹不得,翻着白眼断断续续道:“你……不过玄女后代,妄议、妄议真神,屠杀……圣物之灵,你……罪,罪该万死……”
眼下的行止脆弱得连小孩子都等一口气将她吹得魂魄四散,风溪云不屑动手,嗤笑道:“罪该万死?你可知,如今这四海八荒,唯独剩了四位真神?余下那三位真神都是站在我身后的,你不过小小鞭灵,死了便死了,死在这昆仑之巅,我便说你从来都未存在过,又有谁能认辨真假?”
行止已然说不出话了,她的喉咙里全是冰冷的朱雀神火。风溪云眯了眯眼,不悦道:“你魔气入体,却怨恨原主,又不受四兽待见,我欲帮你驱除魔气你却意欲加害于我,此等鞭灵,我就是杀一万,在这四海八荒,又有谁能拦我?”
话毕,风溪云右手一转,一团朱雀神火瞬间覆盖在方才燃烧的业火红莲之上,将白虎鞭完完全全包裹在里。行止口不能言,眼睁睁看着魔气一点点消散殆尽,自己的身子从双脚开始变作流光,惊恐瞪大双眼却无济于事。江满楼躺在业火红莲上打哈欠,“你说,若安安心心做鞭灵,何至于沦落至此呢……”
“白虎本为仁兽,但白虎鞭不过借名而已,需得知道她还是玄女手中圣物。不过多斩白虎一族,受白虎精血和魔气双重影响,让她仇恨自己本来的主人,开始妄想拜托圣灵的身份成为一个真正存于六界的神……”风溪云云淡风轻地道,立在半空瞧着在一团业火中挣扎之势渐弱的行止和她的原身白虎鞭,莫名笑起来:“我本以为白虎鞭难取,谁知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这么多年来被锁在万骨塔中,她的性子倒是一点没改。”
业火红莲缓缓从上方飘下来,江满楼坐起来与风溪云平视,“你是如何知晓行止的性子的?”
“我体内姜璇玑的一块脊骨,不仅带着她半身的神力,还带着她的部分记忆。”风溪云轻飘飘落在江满楼身边,“原本那些记忆不可被揭发,但我本是玄女后代,碰巧能窥见部分。等淬炼好白虎鞭,它本身的力量足以凝聚出另一个全新的鞭灵来,等那时再去取另外几样圣物便能方便的多。”
江满楼深以为然点点头,与风溪云一起静静等着那白虎鞭被淬出魔气。过了一盏茶时间,动静终于消失了,风溪云的手中多了一条收敛了全身鳞片,变得雪白崭新的白虎鞭,由虎骨打造的鞭柄雕刻着身绕祥云的白虎,眉眼不似方才图腾上那般凶残,变得恭顺温和。
风溪云掂了掂手中鞭子,屈指朝着那白虎轻轻一弹,“噗”的一声,二人眼前立时炸出一团烟云。雾气散去,一个比行止看起来年纪更大些的少女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裙站在原地,冲着风溪云甜甜一笑。
“主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