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大人不会有事吧?”阿孟有些担忧。
月爔回道:“判官大人的话,应该不会有事。”
“也对!”阿孟看到地上的梨花,便顺手将其拾起,放在花盆里。
“你说,人会变老,神仙也会吗?”
阿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会的,判官大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月爔施法,只见梨花逐渐消失在泥土里,接着在原来的位置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嫩芽。
阿孟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却见那绿芽慢慢的长大,在枝头开出一朵花来。
阿孟微微一笑,这个人安慰别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
茅屋内,青鸾帐上,烛影不停地跳动,女子的眼眸微微抬起,伴着周遭的昏暗,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底的阴影渐浓。
忽然手上轮指轻弹,琵琶声愈发勾人心魄,但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温柔的残忍。
判官逐渐走近,走近,直至帐前,他的眉头一如既往地皱起,脸上呈现出为难的神色。
一曲完毕,女子吹息了一旁的烛火,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判官大人应该早已习惯这样的黑暗了吧?”女子轻柔一笑,娇媚的声音似乎带有某种欲罢不能的力量,让人不禁想沉醉其中。
只一眨眼的功夫,女子瞬间出现在判官对面,两人隔着青鸾帐,静静看着彼此。
忽的,她伸出手抚摸着判官的眉头,语气里尽是心疼:“你说你,又皱眉了!你知道的,你一皱眉,我便心疼。”
女子捂住了心口,好似难过的啜泣了一下。
“你知道吗?我好难过,过了这么些年,你依旧是这幅我爱过的模样,可我却不如那会儿年轻貌美了。”
判官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原来是女子靠在了他的胸口,“道长你说,人间的有情人大抵都有白头偕老的结局,可为何就只对我这么残忍呢?”
判官缓缓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像是被堵住了似的,许久,他的眼眶仿佛充血一般,脸也由铁青变得通红。
“花儿……”
“啪嗒”一声,泪水从判官脸颊落下,直直穿过了女子半是透明的身体,打在地板上,很快便被雾气掩去。
“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
“是吗?”怀中女子眼睛盯着地面,鲜艳似血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么巧?我也不是了呢。”
怀中女子忽然消失不见,判官四下看去,可除了雾气什么都看不见。
“蜃术?”
“无湮道长在三界隐匿了这么久,我家妖主可是想念的很呢!”花缘君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不如来我们巫山做客?也算了了我们妖主的一桩心愿!”
“云无凭,他不是在忘川河下吗?”判官不觉捏紧了拳头。
“道长在冥界当判官这么久,莫不是真把心思都放在了凡间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上了吧?无妨,等你见到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花儿……”判官欲言又止。
——
自遇见花缘君,阿孟便回想起了以前在巫山上的事。
“巫山有一处地方到处都是彼岸花,只是那里血腥味极重,像是埋尸之处。”
阿孟从怀中拿出判官的生死簿,翻了翻,果然,巫山几百年前曾有过一次屠杀,那些尸首定是集中在那里。
阿孟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彼岸花会不会是以尸为土?
“月爔你说,如果是既带有人间的凡尘气,又带有冥界的死气的将死之身,会不会是培育花灵最上品的肥料呢?”
阿孟看向月爔,却见他忧思重重。
“抱歉抱歉,我忘了,仙君你是十世修行积德行善的大好人,向来慈悲为怀,一定听不惯我这种恶语。”
月爔沉思道:“也许是个办法。”
阿孟翻开生死簿,找着附近那些阳寿将尽的人。
“这里有一个,沌邑镇,周吾愠,享年29,英年早逝就他了!”
“等等!”月爔一把将阿孟拉住,“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坐等他去世呗!”
“那你打算瞒着他吗?”
阿孟不解:“难道我还要明明白白告诉他等你死后我会刨坟取尸吗?”
月爔握紧了阿孟的手腕,“你这样做会加重业障知道吗?”
阿孟不知道月爔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于是说道:“我在冥界长大,业障还少吗?再者说,这个人回头投胎还要我帮忙,借他前世的身体又能怎样?”
阿孟看着月爔,不知道为什么他要阻止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就好像是她欺负了这位天神一样,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啊!
“你换一种方式好吗?”他最终说道。
阿孟挣扎着却挣脱不开,最后只得妥协:“好,我答应你,我会让他心甘情愿的把身体交给我,这样行了吧?”
手腕上的力道逐渐变松,阿孟迅速抽回手,揉了揉红肿的地方。
“月爔,你是我什么人啊?管我的事做什么?我们冥界的人本就是六根不净,自私自利,业障深重,可若非如此我又怎能修炼成冥界的神呢?”
阿孟越想越气。
“你走吧!孕育花灵是我们冥界的事情,我既已有了主意,就不劳烦仙君了。”阿孟说完背过身去,不去看他。
“毕竟,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
月爔顿了一下,而后长袖一挥,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