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开后,煮饮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果饯。
“主子,是我。”
“煮饮,快点快点,我快苦死了!”孟婠一把夺过果饯狼吞虎咽起来。
煮饮失笑的看着她,自褚飞盈和他哥去厨房煮药那刻起,他就开始着手准备这些果饯了,还细心的去掉果核和果皮。
毕竟他的这位主子最怕吃苦,待会儿吃果饯时肯定管不了许多就往嘴里塞,事实也证明了他的猜想是对的。
待口中的苦味稍稍褪去,孟婠奄奄一息道:“没想到做凡人这么辛苦,以后可不敢轻易受伤了!”
煮饮笑了一下,“主子你早些听我的用玉师箸疗伤,现在就不必受这种苦了。”
孟婠却摇摇头,道:“不,这次没有用玉师箸是对的。”
苦味还残存在口中,孟婠转头对煮饮说道:“你再去备一些果饯,越甜越好!”
煮饮只得听命,“好。”
煮饮刚要离开,一个小厮进门禀告:“副阁主,门口有一个瞎婆子说要见婠婠姑娘。”
瞎婆子?应该是那个灵婆吧?
煮饮回头看向孟婠,“见吗?”
孟婠想了想,那灵婆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既然能通灵算来也是半个同道中人,于是回道:“见。”
小厮领着灵婆上楼,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灵婆拄着手里的巫杖往前试探着,直到抵到了屏风才停了下来。
屏风内,孟婠嫌恶的看了眼灵婆,只见她的脸上遍布皱纹,步履蹒跚老态尽显,满头凌乱不堪的白发,一双瞎眼只比鬼魂还要渗人。
“你就在那里吧!不必再往前走了。”孟婠道。
灵婆脚步停下,沙哑的嗓音像个破落的锣钵:“请问姑娘是哪方神通?”
孟婠吞下一块果饯,散漫回道:“什么神通?你见过哪个神通被一群凡人给打了的?”
灵婆摇摇头,“旁的老身不知道,可是阴间的事老身还是略知一二,能够招来牛头马面这等大人物,姑娘可非是一般的神通!”
“你呀!”孟婠皱着眉看着她,“你在人间活多久了?”
“七十余载。”她答。
“那也不算少的,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阳间人少管阴间事。”孟婠的语气稍峻,带着一丝不容反抗的压迫感。
灵婆身形一震,深深一拜,接着虔诚说道:“老身谨诺。”
“只是,姑娘到访人间,还是以一个凡人之躯,其中缘故老身大概可以猜到一二。”
“你!”
孟婠心里腹诽:这老婆子的好奇心怎么这么重?通灵通到眼睛都瞎了还猜这猜那的。
那灵婆继续说道:“姑娘虽然神通广大但这回还是栽在了凡人手里。”
“呵呵……”孟婠白了她一眼,道:“这点小伤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灵婆道:“对您而言这些的确不算什么,可是世人所拥有的伤人利器远不止这些,明刀明枪、暗箭毒药虽然伤人,但可用药石医治,故不足为惧,世人还有一样利器,至今无药可医。”
“是什么?”孟婠好奇道。
“人言。”灵婆缓缓说出这二字,郑重而严肃。
“人言?”孟婠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道这老婆子怕是没去过冥界,冥界里那些整天鬼哭狼嚎的魂魄可比凡人更让人烦人!
“人言有什么可怕的?谁敢诽我骂我,我骂回去不就是了?”
孟婠心想好歹自己也是从冥界来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还用得着怕这个?
灵婆道:“那个陆家老爷有句话说的不错,阴间人管不着阳间事。姑娘这次在凡人的棍棒下吃了亏,可悟到一物降一物的道理?”
“一物降一物?”
灵婆神情有些恍惚,脸上纵深的皱纹像是刀刻一般,充斥着岁月的痕迹,半晌沉默后,她只道:“老身通灵半生,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世上人怕鬼,鬼怕神,神怕的,其实是人。”
灵婆握紧了手里的巫杖,上面的铃铛响动了一下,声音清脆悠扬,还带有一丝引诱的意味。
铃声响动后房间里又重回宁静,只听她开口:“人间冥界,互为生死两岸,凡人都怕死,可冥界的人却怕生,它们两者之间,谁又是谁的炼狱呢?”
孟婠不以为意笑了笑,问:“你讲这么多,不过是想说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罢了!”
孟婠不禁多看了她几眼,“不过,也不枉你在人间待的时间久,能有此觉悟已属不易,但终究还是太片面了!”
灵婆参拜,然后起身询问道:“姑娘请指教。”
孟婠道:“你可知冥界里有三千冥兽,个个凶悍非常,可颠倒日月祸乱世间?你说的区区‘人言’二字,再可畏能有它们可畏吗?”
灵婆想了想,道:“老身未见过三千冥兽,不敢轻易判定谁更可畏,但姑娘也从未体会过人言的厉害,所以也不能妄下判定。”
“噢?是吗?”孟婠心里觉得好笑,但也不愿意再与她辩驳,只吩咐小厮送给她一盘果饯做谢礼。
灵婆收了果饯,表示感谢后,对孟婠道:“人心复杂,人言叵测,姑娘还是记住老身的话为好。”
孟婠随意应了一声便闭上眼睛,背上的伤隐隐作痛,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