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水榭小楼处,白色的帷幕在风中摇曳,四周连虫鸣声都变得微弱,唯有树叶的飒飒声。
水面上灯火通明,数十叶扁舟划开水面,自四面八方朝着岸上游来,每一叶扁舟上都站着一两个人,其中不乏商贾世家,文人墨客以及江湖人士。
几日前就听闻曼珠阁的花魁娘子中秋之日会在水榭小楼设席献艺,是故其他地方的人,无论见没见过的,都想赶来想一睹芳容,而且听说她今天之后决意离开黎城,这一来人就更多了,如果能趁此抱得美人归,那更是心之所向求之不得!
水榭小楼的窗户开了,众人一齐朝楼上看去,一时之间都愣神不语……
只见窗前出现一个曼妙的身影,穿着一袭红衣,单薄的肩纱遮住若隐若现的锁骨,一缕长发自额前落下,其余的皆束在脑后,她的鬓边别了一朵彼岸花,红色的花瓣蔓延至眉梢,她垂着眼眸,尽管脸上带着面纱,可眉目之间尽是风情。
忽然弦声动,打破了这片宁静。
她一手按弦,一手拉动着琴杆,细细密密的二胡声在空阔的江水上无限绵延开来,她微微抬起眸子,往下面扫视了一眼,楼下都是慕名而来的看客,看客们留意到她的目光均是一阵兴奋,有几个没站稳的,脚一软直接跌落到水里,引得旁边的人一阵笑语。
孟婠嘴角浅浅一笑,眼里却是掩藏不了的落寞,她继续拉奏着手里的二胡,思绪回到了刚来人间的头几年。
当初她跳进六道轮回,转世投胎到了一个村庄,在和煮饮碰面之前,她由一个老人独自抚养长大,老人让她叫他爷爷,她便也那样叫了。
爷爷告诉她她的父亲在战场上丧命,母亲生下她不久后就忧思过度病故了,爷爷时常叹息说她是个命苦的孩子,从小就没爹没娘,孟婠却不以为意,还主动劝爷爷,道人世间父母子女的缘分同样是有深有浅,缘分深的便可以多相处几年,缘分浅的可能只有一面之缘,缘来缘去而已,没什么好忧伤的。
爷爷听后只老泪纵横,一阵捶胸顿足,道她是因为父母双亡所以变得生性如此凉薄,孟婠本想解释可又不能暴露自己身份,所以只能看着爷爷思虑深重,身体一天天变差。
再后来,爷爷常常一个人在屋门口拉着一把二胡,耳濡目染下孟婠也学会了这个略显单薄的乐器,每当看见它的时候,就会觉得这里头有道不尽的哀思与惆怅。
后来煮饮找到她,问她往后几年里可有想学的乐器,她捡起一旁的二胡,看了眼面前矮矮的墓碑,道:“就它了吧!”之后几年,自己大多时间都用来学习人间的舞蹈,至于这把二胡,早就搁置在角落没有打理了。
但不知为何,今天忽然想到了它,孟婠心想,许是七岁那年,她第一次体会到人间至亲离别的滋味,当时的心情与现在的心情有相似相同的地方,所以才让她又捡起了这把二胡,奏出了爷爷当年奏过的曲子。
一曲毕,水榭小楼下,有触景伤情眼含泪光的,也有丝毫不为所动的,有人豪掷千金再求一曲的,也有勾起往事伤神默默离开的。
孟婠放下二胡,起身走到窗边,静静看着下面的人。
一富贵公子模样的人说道:“孟婠姑娘,在下乃太守之子,姑娘既然决定离开黎城,不如随我同去,在下定会照顾姑娘一生一世。”
一位游侠道:“嫁为人妇从此在一城禁锢一生未免太不自由,姑娘你与我有缘,不如随我一道策马江湖,肆意人生如何?”
一书生模样的人道:“姑娘若不嫌弃,可愿随小生一起从此隐居避世,姑娘每日赏花弹琴,我便做个教书先生。”
……
孟婠听着那些人的话,心中不禁感叹原来凡人短暂的一生可以有这么多种活法,而且每一种活法听起来似乎都不错!相比起来,自己当个冥神反倒束手束脚的,更不必说当天上的神仙了。
只是,他们终究不是他.
或者换个说法,只要那个人是他,无论今生哪种活法,她也全都不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