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沐的心就像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她疯了一样抽出手中的长剑,对着公子哥和两个下人一顿乱砍,嘴里的吼声和女孩的尖叫合为一体,让人毛骨悚然。
丝毫没有受到伤害的公子哥,伸手指了指墙角的女孩,一脸猥琐贪婪的,说了句:“这个丫头似乎是个美人胚子,就别让狗糟蹋了,带回去好好洗洗放到我房里。”
“可是……”一名下人说道:“这丫头看上去也就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啊。”
公子哥满脸的笑容道:“那又如何?”
“……是。”
地上的男孩挣扎得越来越无力,嘴里似乎只剩下呼气的声音,没了进气的动静,四肢后背被撕扯的稀烂,那朵血红的花绽放得越来越大。
“造孽!”
一声浑厚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从漫天雪白中出现,几步便来到几人面前。
“如此践踏人命,尔等与那嗜血魔族有何分别!”
两只恶犬被他怒叱吓了一跳,一齐退了一步,可待看清了目标后,又是龇牙咧嘴吼叫着猛冲了过来。
“恶畜!”老者怒骂一句,抬腿踢在两只恶犬身上。
恶犬像是没有什么重量一般,直接转着圈飞入两名下人怀中,四个身影相撞,发出两声沉闷的响声,两狗两人噗通倒地抽搐了几下竟是死了。
“你……你是什么东西!”
华服公子见对方风姿不凡,又简简单单地踢死了自己的恶奴恶犬,顿时心惊万分,刚才的嚣张气焰直接哑火。
“放肆!老夫乃是醉梦岛景阳真人!”老者一步上前,怒喝道:“观你打扮也是大族之后,竟是如此为富不仁丧尽天良,是在可恶!今日不教训你,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着,景阳真人从怀中掏出一枚惨白色药丸,不由公子哥挣扎,直接塞进他的嘴里。
“这是老夫炼制的业障丹,服用后每十日便会毒性爆发一次,那时你会遭受万蚁噬心之苦,如入生不如死的人间炼狱!”
公子哥早就被他一番话吓得魂飞魄散,蹬蹬后退几步,连忙伸手扣着喉咙,可干呕了半天什么也吐不出来。
“业障丹入口即化早就入你血髓之中!回去好好享受将要伴你一生的痛苦吧!”
没去管尖叫着逃走的公子哥,景阳真人挥手将外衣脱下包住又惊又吓的女孩,好生的安慰了几句,然后俯身抱起血泊中的男孩。
刚才男孩趴在地上,景阳真人未并未多心,但将他翻身过来看到面容后不由大惊,连忙伸手试了试男孩的根骨。
“好个千年不世出的好苗子!”
见男孩气息游离脉搏微弱,景阳真人连忙伸手如灵袋之中,翻了好一会拿出一个李子大小的木盒,小心打开后拿出一粒红彤彤的药丸,然后想也没想就塞进了男孩的嘴里。
片刻之后,男孩出血止住,破碎的皮肉如活了一般蠕动起来,飞快地包住了伤口,原本微弱的气息也慢慢恢复了正常,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还是惨白如纸。
龙血丹,八品中级丹药,对外伤有奇效。
好大手笔!
景阳真人既没有什么天资,又没有什么机缘,修炼三百年才堪堪将真气化了金丹,而炼药成丹一途更是两眼一抹黑,修习起来极为痛苦。
这八品中级丹药,也不知他花了多少的心思,废了多少药材才练成的,此刻能毫不客气的拿出来足见他对这个男孩的重视。
转头又满脸期待地看了看一旁满脸惊喜的童沐,眼中神色一黯随之又恢复正常,呵呵自嘲地笑了笑。
“平常资质,和老夫一样。能遇到一个大才已是天大的缘分,老夫竟还在奢望更多,哈哈哈,可笑可笑。”
女孩歪头看着眼前自言自语的老者,并没有感觉害怕,在他救治男孩的第一时间,她便将他认定成了天大的好人。
“孩子,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一个有衣穿有饭吃的地方。”
女孩点了点头,伸手拉住景阳真人伸手的手掌。
一旁站立的童沐百感交集,眼前的画面正是自己和五师兄楚空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情景。也就是从这日起,二人真正加入了醉梦岛,成了景阳真人最后的两个徒弟。也是从这日起,童沐才真正有了自己的家,有了疼她的师父和护着他的几位师兄。
她自记事起,便在慈幼院生活,自己的父母是谁,家在何方根本无从知晓,只知道自己是在一个雪天被抛弃在院门口的。
慈幼院,虽然带着一个“慈”字,其实根本没有慈悲可言。这个机构本是官府设立救济孤儿的,可慢慢地就变成了有些人揽财贪污的工具。
官府下拨的救济钱粮,被层层剥夺,到最后根本一个铜钱一粒米都见不到。而孩子们也要吃饭喝水穿衣住房的,这些钱自然不会是负责人出。他们想出了一个一石二鸟的方法,那便是以低价揽下一些手工加工散活,让慈幼院的孩子们做。挣了钱既可以填补院内的花销,自己也又多留了一份收入,至于留多留少,不用想也能知道。
童沐从三岁起就开始干活,每日吃不饱穿不暖,既要受管理人的压迫又要受年龄大一些的孩子的欺负。
如同地狱。
在她七岁的时候,童沐再也受不了这种猪狗不如的生活,在一次院内失火,众人乱成一团的时候,她悄悄地偷走一些干粮逃了出来。
后来火灭,慈幼院的负责人经过检查发现,这火竟然并非天灾,而是有人用偷来的火折子点燃了当做茅草的床铺造成的。
离开了慈幼院时,正值夏季,童沐好好地享受了几个月的逍遥自在天高海阔日子。可在新鲜感褪去天气逐渐变凉的时候,痛苦的日子又来临了。
粮食已经吃完,田野间的蔬果慢慢都被收获了,寻找一点吃了越来越难,而且逐渐变凉的天气也让童沐在每个夜晚都无法入眠。
记得是那年的第一场雪,鹅毛般的雪花飘飘摇摇得从天堂落入凡间,覆盖了光秃秃的田野、覆盖了静谧的街道,也覆盖了墙角里被人泼了一身污水的童沐。
腥臭难闻的水流从她的头上留下,带走的不仅仅是珍贵的体温,还有她度过这个寒冬的希望。
她刚才沿街乞讨时,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婶,不但给了她两个馍馍,还将一件尽是补丁的小袄披到她的身上。
童沐不敢奢求更多,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里,一位陌生人对自己有这样的善举已经是天大的仁慈。
千恩万谢之后,本想找一处避风墙角吃馍馍,结果碰到一家卖估衣的店铺,老板娘非说童沐身上的棉袄是偷得他们店里的,不但打了她几个耳光,还将一盆刷锅洗菜的脏水泼到了她的身上。
如此寒冬,满身冰水,饥寒交迫,童沐心中的生存之火越来越小,她知道自己过不了这一夜了。
就在她神志变得模模糊糊之时,一名浓眉大眼高鼻薄嘴的男孩蹲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将一件厚厚的棉袄披在了她身上,正是白天被抢走的那件。
男孩咧嘴一笑,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牙,那一双眼睛里似乎闪耀着明亮的星星。
“我们快跑吧,那些人要追来了。”
童沐点了点头,跟着男孩冲入漫天洁白之中。
风呼啸着,带来了男孩的那句誓言。
“放心吧,以后我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