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画面一转,漫天的风雪消失,童沐发现自己回到了醉梦岛上。
眼中的天是那样的蓝,云是那么的高,翠绿的古树还未被人连根拔起,锦鲤游弋的水渠还是一片澄清。
大殿前的空场上,大师兄孙大志正一边阅读着剑谱一边舞剑;二师兄董大书坐在树荫下,手持一根毛笔,摇头晃脑的欣赏先贤经典;三师兄洪大成伏在石桌上小心翼翼的用朱砂描绘着复杂的符篆图案;四师兄杨大礼正手握鱼竿侧躺在湖边自在垂钓。
看上去比刚才长高不少的童沐坐在大殿的走廊内,小心的往药鼎里投着材料。身体比以前结实不少的楚空则是盘腿坐在她一旁的栏杆上纹丝不动。
他自在吐纳、畅快运气,静静地运行着景阳真人传授的仙法《幻世诀》。
仔细一看,这年仅十三四的孩子竟然已经到了练气圆满的境界。
果然好天资。
要知道,除了和他同时入门,对修行不敢兴趣的童沐,其他几位师兄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过也只是练气二三层的境界。
噗。
童沐眼前的鼎内冒出一股黑烟,那些散发着异香的药材顿时变成一堆黑炭。
“又失败了?”
楚空闭着眼睛,并没有任何动作的问了一句。
“嗯,八品丹药果然有些难度。”
童沐懊恼的捏了捏眉间,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所以步骤,然后将黑炭倒出,重新起火又炼制起来。
“学这丹药之术有什么用。”楚空淡淡的问道。
童沐继续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在意他的口气。自从楚空修习了仙法后,他脾气变了许多,嘻嘻哈哈的少年变得极为老成内敛、让人琢磨不透。
“楚大侠,你别忘了,你的命可是由这些你看不上的丹药救活的。”
“那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楚空继续冷淡地说道:“当我站到鼎峰的时候,将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我。”
“反正我是到不了那个位置了,还不如练练丹。”
“你有我便够了。”
童沐咯咯一乐,手里不停,继续向鼎里投放着药材。
……
画面再次变动,变成了静谧的深夜。
漆黑的穹窿上繁星隐没,一弯朦朦胧胧的弦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密林里鸟儿不飞虫儿不鸣,灯火昏暗的驻地里死气沉沉。
童沐站在圆月拱门下,望着眼前一地的尸首和满身伤痕浴血而立的楚空,心脏陡然收紧,一滴滴的冷汗出现在她的额头上。
不是灭门之夜又是何时!
“啊!”
一身血红的楚空像野兽一般对着漆黑的夜空久久长啸,那声音无论是谁都能听得出其中无尽的痛苦。
“师兄……”
童沐不知自己何时走入了院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幻想说话。
“师兄……这是怎么了……”
那幻想楚空竟然对她的询问做出了回应,只见他身体猛地一紧,头也没回的说道:“小师妹,你还活着……咱们仙派被人偷袭,除了你我无人生还。醉梦岛,灭门了!”
听到那两个自己早就知道的字,童沐还是猛地颤抖了起来,双目间涌起温热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朦胧中,地上的尸首一个个的竟是立了起来。
他们满身的剑伤,干瘪的身体如同千年僵尸,无神深陷的燕窝里连眼球都不见,只有一道道的绿光闪耀。
“小师妹,救命!”
“我不想死!不想死!”
“好痛苦,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谁来救救我,求求你了,救救我!”
一声声的哀鸣,如同鬼哭狼嚎,童沐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脚下就像被灌了万斤的铅一步也动不了,只能看着那些熟悉的僵尸一步步靠近自己。
半空里,景阳真人的身体也飞了过来,他干枯的双手如铁钩般捏住了童沐的肩膀,黑洞般的口中传出阵阵嘶哑声音。
“楚空才是我的接班人,他才是掌门!你不配你不配!我的仇你报不了,你不行你不行!醉梦岛的未来你担不起,担不起!”
童沐紧紧地咬着自己的牙,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的鬼影重重的众人,如葱的玉指死死地扣进了自己的手掌。
“你们的仇我来报!醉梦岛的未来我来闯!你们信我!”
童沐一声暴喝,周围的鬼影如同被有形的声浪击中一般纷纷向后退去,犹如破碎的星尘没入黑夜之中。
远处一直背着身的楚空终于歪了歪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也破碎成星消失不见。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犹如漩涡一般拧成一团,重新变为那些放射着各色光芒的植物和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童沐双腿脱力跪倒在地,除了额头上连成一片的冷汗,后背也不知何时湿成了一片。
不知休息了多久,童沐的心智终于恢复了平静,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安慰道:“只是幻象……这是幻象……”
“意志不错。”
一声慈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童沐连忙抬头。
只见蜿蜒的小路通向远处,花草的尽头是一个石台,台子上一名老妇含笑望着自己,在她的身后一面直上直下的山崖立在那里高不见顶。
老妇看去六十几岁,一身道袍打扮,鹤发童颜很是精神。诡异的是,她周身散发着淡淡的青光,竟然是半透明的状态。
不等童沐询问,老妇飘然起身缓缓落在她身前,轻轻抬手将她扶了起来。童沐刚欲说什么,只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将自己腰间的掌门令取了过去,拿在手中端详。
“你是掌门?”
仔细端详老妇身上的衣着,似是与大殿中先祖雕像的服饰相似,而且此人身处醉梦禁地,又对掌门令牌有种说不出的感情。
童沐恭恭敬敬施了礼,道:“晚辈童沐,乃是醉梦岛新任掌门。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妇说道:“白灵,醉梦岛初代掌门人。”
初代掌门?
童沐眉头微蹙,满心疑惑。
醉梦岛的门派发展史她是了解过的。
初代掌门在三千五百年前,因海啸灾难流落到醉梦岛上,结果在机缘巧合下在岛上发现了上古仙册《幻世诀》。他以五十岁的年纪踏入仙途,十几年研习下来,竟是仙术小成。回到大陆后,仅在几年间就名声大振,于是回醉梦岛开山立派成了一代宗师。
眼前这位老人目光慈祥风度不凡,童沐本来对她的印象极好,但对方一开口就冒充自己宗门的先祖,实在是让她有些不满。
“前辈说笑了。”童沐说道:“我醉梦岛的先祖乃是一位仙法高超的老人,名叫洪泽。”
“他是我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