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欲做良医
平城县丞吴桐已经两日不曾去县衙了。
女儿的病况愈发严重,几日水米不粘牙,刚才夫人哭着跑到一夜未眠,清晨刚睡着的吴桐床前哭着摇醒他:“老爷,闵柔看样子不行了......”
女儿闺房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
刚满十六岁的闵柔无声无息地睡着,骨瘦如柴,面如白纸。
无论父母怎么呼唤,她都只是紧闭双眼,气若游丝。
平城最有名的几个大夫此刻都被请来了,早已束手无策的他们看见吴桐只是唉声叹气,一副奔丧的架势。
眼看着女儿大限已到,吴桐不由悲从中来,对庸医的愤怒此刻都化作了悲伤,他绝望地想:“我并未做过大奸大恶的事啊,难道上天连个女儿也不舍得给我留下吗!”
吴桐娶有两位夫人,只有正室生下这一个女儿。
即便恨不能整天把女儿顶在头上呵护着,却眼看着她一步步踏上奈何桥......
“老爷!大喜,大喜!有人揭榜了!”主薄因为太过激动,嗓子都变了调儿。
一个默立在桃树旁的青年人灰暗的眼中瞬间有了光彩。
苦盼了半年,终于有人揭榜!
但是,只怕是回天无力了。
吴桐强忍悲痛:“快请进来吧。”
等看清来者是个驼背、肩上蹲着一只鸟儿的孩子,吴桐的情绪瞬间爆发了。
他明知不该、不能,但还是冲着这个孩子怒吼:“你要是想吃饭想要银子你说话!为什么要揭榜!要让我的女儿失去遇到良医的机会!来人!来人!把他给我叉出去!”
吴桐叫得嗓子都哑了。
两个衙役扑过来抓徐卓然,卓然后退一步,说:
“县丞是已经对女儿的病情不要希望了吗?”
发泄过后的吴桐稍稍冷静了些,跌坐在椅子上,无力起冲卓然摆手:“你走吧,出门领上银子和食物,走吧。”
徐卓然声音不大,但字字掷地有声:“我若医不好小姐的病,自会爬着出去!时间宝贵,请县丞带着众人速速回避!”
进门前,阿诺说:“看见那棵桃树了吗?这院子里的桃树成精了!”
徐卓然说:“我怎么办,让人把桃树砍掉吗?”
“不要,我自有办法,进去以后听我的!”
看出吴桐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卓然微笑侧身,示意他们快快出去。
关上门后,徐卓然说:“阿诺!你今日要是再开玩笑,我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你我活着走不出县衙了!”
阿诺从他背上跳下来,笑嘻嘻地蹲在闵柔的枕边说:“放心!我阿诺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它的小爪子在闵柔额头上轻轻一拍:“桃妖,你既已成精就该找个地方修灵,为什么要祸害这个女子呢?”
一阵青烟从闵柔身体飘出,一个身穿粉衣绿裙的桃妖落地化成人形,只是柔弱无骨地似乎站立不稳的样子:“大仙饶命啊!我也不想害她,可是桃树已经无法容身,我若不附在她体内,就只能被晒死渴死了!”
阿诺看着她:“你现在的情形,桃树当然存不下你,我给你指两条路,一条是去观音大士座下听禅;一条是去峨眉山细岩仙子处做仙童,你自己选!”
桃妖喜出望外,瞬间却又哀伤地说:“我自然愿去细岩仙子处,只是,我是妖,他们不会容我,只怕见到我就灭了我的魂灵。”
阿诺笑着亮了亮毛茸茸的小爪子:“你以为本仙刚才是白点你的?那是仙人指,无论哪路神仙看见你,都能看见你额头的金光,不会灭你的。”
见桃妖愣在原地,它说:“快走啊,你不走,这个女孩子就无法康复!”
桃妖这才如梦方醒,不敢迟疑,翻身从窗户飘走了。
随着桃妖的离去,闵柔发出一丝细微的呻吟。
“叫他们弄点面汤进来!”阿诺说。
徐卓然反问:“她几天没吃饭了,吃点好东西不行吗?”
阿诺斜他一眼:“所以说,你要学的东西多了。她多日不曾进食,肠子都饿细了,若吃得太多太好,反而会腹泻,弄不好会撑死的!”
见卓然似乎不信,它说:“我说的这个事儿啊,是两百多年前,那年我和逸姑游历时,黄河发大水,灾民到处逃难,一个富户看见门口倒着一个饿晕的饥民,就给了他几个蒸饼,饥民一口气吃下去,然后又灌了一碗汤,没多时就满地打滚,活活撑破肠子死了!”
卓然听了骇然:“好,我信你,你躲起来,我去开门了。”阿诺回到他背上。
一碗微热的面汤喝下去后,闵柔低低唤了声:“大娘、二娘,爹爹,让你们为我担心了!”
吴桐和两位夫人顿时喜极而泣。
“这里狭窄逼仄,神医快请到正厅小坐!”吴桐用衣袖擦拭着眼泪,恭敬地说。
走向正厅的回廊里,卓然说:“县丞不必客气,我们还要赶路,您让人把我的驴子喂一喂,再给我准备点干粮,我们这就走了。”
县丞连连说:“那怎么行,绝对不行!救我女儿一命如同救我和夫人一命,还请神医盘桓数日,待女儿完全好了,我给您备上车马送您到目的地,可好?”
“住几日吧,你需要沐浴更衣,你身上都臭了。”阿诺说。
“闭嘴!”卓然说。
吴桐一愣:“神医......”
卓然忙说:“我说使得,那么就倚着县丞,暂时住几日,今晚,我想沐浴一下,可行?”
吴桐拱手:“遵命!”
晚饭后,卓然又去看了闵柔。
她已然可以靠坐在床上了,晚饭她喝了碗粥,又吃了鸡蛋和一块糕点。
卓然装模作样地帮她号脉,然后复述着阿诺的话:“小姐只要按时吃饭,很快就会复原的。”
大夫人低声问:“神医,小女得的是什么病啊?为什么两年来病况一日重似一日,您这一日就药到病除了呢?”
“小姐的病是邪风侵入,你们不懂,一味给她进补,越补就越严重,我的丸药专治此病。”卓然说得煞有介事。
闵柔听了,微微抬眼看卓然,轻轻一笑。
沐浴更衣后的卓然顿觉神清气爽。
“阿诺,我以后向你学医术吧?古语云不为良相便做良医,学医可以治病救人,非常不错。”卓然虔诚地说。
阿诺吐着瓜子皮,大言不惭地说:“我那点小把戏都是向观音大士和细岩仙子学的,不过,教你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