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钰确实走了,但半路想起今夜可能会有风,为了不扰到桑颜休息,所以他又回来想把窗子关上。
可谁知还没走到门前,便听到桑颜那痛苦的压抑声。
也就是说方才他没有听错。
可桑颜为什么不向他寻求帮助?
于是,他敛了声息,悄然而入。
桑颜没有回应,紧张的大脑一片空白,嗓子更是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好在他现在让被子裹的严丝合缝,蓝钰应该没看见他这副样子。
奇怪,他刚才不是走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他看到了吗?
为什么刚才一点声音都察觉不到?
桑颜脑子转的飞快,但就是说不出半个字。
蓝钰久久没等到回应,心里难免不悦,“为什么要自己强忍?为什么不向我寻求帮助?”
所以,是不信任他吗?
桑颜把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十分虚弱无力,“因为……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句话发自肺腑,他不想被蓝钰嫌弃。
这次,蓝钰没有说话。
空气在夜色的烘托中,显得尤为寂寞疏离。
窗外开始起风,窗户被吹的合上,发出一声哐的声音后,房内只剩下一片沉静,静到仿佛整个世界都消失了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桑颜感觉疼痛有所消减时,身旁忽而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坐在了床边。
紧接着,一只如润玉般的手伸了过来,抓住他被子的一角。
“过来,我帮你渡些灵气,试试能不能减轻痛感。”
桑颜心头一颤,不禁又紧了紧抓着被子的手,“不了,已经好多了。”
蓝钰:“不要勉强自己,转过来。”
桑颜:“……我这样太丑,还是不要看的好。”
蓝钰眉心微皱,稍顿,“桑颜!”
说话间,猛的拉开了被子。
桑颜猝不及防浑身一凉,紧张的眼睛睁得极大,似连呼吸都忘了。
他下意识捂住脑袋,“不要看!”
手臂上触目惊心的齿痕,跃然映入蓝钰眸中。
蓝钰黑眸微缩,心头骤然一紧。
似乎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桑颜所承受的是何种痛苦。
他轻轻拉过桑颜带有齿痕的那只手,触手冰冷,像是寒冬腊月里结了冰的柳梢。
一股难以明示的感觉,悄然从心头划过,很沉闷。
桑颜本以为蓝钰看到他的样子会说些什么,但等到的只有源源不断从掌心涌入身体的一股温暖热流。
他这才注意到垂在胸前的长发,是黑色的。
原来在刚才万分紧要关头,他潜意识迸发,硬是把身份拼死收了回去。
他不禁苦笑,对于这个身份,他到底是有多不耻。
此时,不知是咒枷力量过去了,还是蓝钰的灵力起效果了,手指渐渐不僵了,手臂也不麻了。
身体像是被一层温暖的阳光包裹,正在从外到里一点点融化。
桑颜侧头,目光落在蓝钰那张认真而严谨的冷面上,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张脸不似之前冷冽,反倒显出几分柔和。
越来越越像那个人了。
也许是之前消耗了太多气力,又被这安心的氛围一裹,桑颜终是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自这天后,蓝钰再没出现,直到桑颜挨过最后一次咒枷,已经过了三日,他还是没有过来探望。
桑颜那颗不甘于平静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既然云不来,那他何不向云走去?
打定主意后,他开始整装行动。
从老仙主那商议完要事后,蓝钰已有些倦怠,便回了居室,泡在清泠泉水中解乏。
清泠泉水升腾着灵气,远看犹如温泉一般,实际极寒无比,但对于疗伤和修习心性,有着显著的效果。
不知为何,以往只要身在泉中,便可心无旁骛的入境修习,可今日过了许久,仍然心念杂乱,无法清心。
到底为何……
“谁?”
正心烦意乱之际,听得身后一阵细碎的声响。
浮生一梦是自己的住处,而清泠泉除了自己,更没人会来。
蓝钰循声望去,带着水汽的手,警惕的摸上茫寒。
“呃……是我。”
一声底气不足的声音后,桑颜从树后悠悠的把脑袋探了出来,脸上扬着傻乎乎的笑。
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蓝钰收了茫寒,言简意赅,“出去。”
桑颜索性不要脸了,权当听不见,“我问了李怀真,他告诉我你在这的。”
“……”
“我听说,过几日你们要去参加仙猎?能把我带上吗?”
蓝钰看也不看,兀自做了回来,“不行。”
“为什么?”
“你并非仙门弟子。”
“那我入仙门。”
“我说过你无仙骨,入不了仙门。”
桑颜有些忿然,“可我也会术法,别忘了,我还帮你一起擒妖仙呢!”
闻之,蓝钰面色倏而凝重起来,他转过脸,直视桑颜,“你只是一个术人,若再强行修炼,易误歧途,还望你慎重。”
什么意思?
桑颜愣怔了下。
难道说蓝钰误以为他是修了什么邪术,所有才生气没来看他的吗?
这个人……还蛮可爱的嘛。
原本还有些怒气的脸忽而舒展开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欣喜,“你这是在担心我?”
蓝钰猛的被噎了下,烦闷的收回视线,冷冷道:“出去!”
之后任凭桑颜如何问话,他都不予回应。
可没过一会儿,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蓝钰不由的侧颜看去,却看到桑颜正在为他自己宽衣解带,丝毫不觉得尴尬。
可蓝钰还从未与谁有如此亲近的距离,不由的慌乱起来。
“你干嘛?”
桑颜端的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的架子,“你看我来都来了,走之前顺道蹭一下泉水呗。”
说着便要向池中去。
蓝钰红着脸,向后退了几步,“这泉水不是用来净身的……”
不待他说完,便见桑颜刚踏入池中的身子,下一秒就如同触电般又迅速爬上了岸,同时大呼:“啊~好凉啊,这是什么?我以为是热的呢。”
自从体内的被扣上咒枷后,他便极为畏寒,哪怕之后如何修习,都无法减轻。
可蓝钰并不知道,只是看着他抱臂缩在池边不停搓手的样子,唇角不易查的浮现一抹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