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墨霁和离夕颜一起惊呼起来。
离夕颜一个箭步,腾空而起,伸手接住初七。小白猫初七惊魂未定,在离夕颜的掌心里簌簌发抖。
离夕颜摸着它的毛,安抚着:“别害怕,好了,好了。汤圆打架,你别去添乱。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又懒又馋的汤圆。”
莫夜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只可爱的小白猫,问离夕颜:“为什么它和你名字一样,也叫初七。”
“它是墨霁的灵宠。”
莫夜心想:“还是人族脑子活络,会用这么浪漫爱的表白方式。”
顿时后悔自己没有养灵宠,不然也可以用夕颜的名字来表白明爱意。
金乌和汤圆的缠斗,胜利的天平渐渐向汤圆倾斜。汤圆显然又拔了不少金乌的羽毛,金乌疼痛难忍,想方设法想将汤圆甩落。汤圆瞅准一片云飘过,带了两爪子的金羽毛跳上云朵。爪子一扬,金乌羽毛如金色雪片在空中飘飘荡荡,煞是好看。
“把,我的,桂花,糕,还我。”汤圆发出最后通牒。金乌似乎明白汤圆的意图,一松口,桂花糕从天而降,落在地上。
汤圆扑食而去,初七也从离夕颜掌心蹦跳出去,两只猫相会在桂花糕前。
桂花糕落地,沾了灰土。汤圆耷拉着脸,很不开心。初七傻呵呵地用鼻子将糕拱到汤圆面前,意思让它吃。
“都脏了,我不吃。”洁癖汤圆是个有品位的猫妖,“要吃,你吃。”
初七也爱吃桂花糕,见汤圆不肯吃,自己低头津津有味地啃食起来。
汤圆一爪将桂花糕拍飞:“太恶心,你怎么,不知道,脏。你,是只,邋遢,猫。”
初七被汤圆斥责得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怯生生瞄了汤圆几眼,不敢动弹。
见汤圆猫妖不好惹,金乌转移了目标,不依不饶直冲离夕颜而来。离夕颜拿出祭月,祭月的光亮和金乌羽毛的金色光芒,相互辉映,将天空照得锃亮。金乌惧怕祭月夺人的煞气,不敢靠近,只在远处用翅膀不停拍打地面,地上飞沙走石,强烈的气流掀翻很多人。离夕颜发出曼陀罗花箭,被气流阻挡,根本近不了金乌身。
“汤圆,快助阵。”离夕颜命令汤圆。
汤圆朝离夕颜翻个白眼,朝金乌飞驰而去。金乌见汤圆前来,显然感到害怕,连忙腾空而起,远离猫妖。
莫夜掏出缚仙索抛向金乌,正好套住金乌的双脚。金乌双脚被捆,知道大事不妙,赶忙继续高飞。金乌力量巨大,莫夜根本牵扯不住缚仙索,只得松手。
汤圆跳上顺着绳索往上爬,不一会儿到达金乌的脚部,爪子用力抓抠金乌的双脚,金乌的双脚顿时鲜血淋漓。几个脚趾的指甲被汤圆活活抠下来,痛得金乌哀鸣声阵阵。
和恒知道不好,急忙召唤灵宠回巢。
汤圆和金乌的灵宠之战,以汤圆的大获全胜而终结。汤圆洋洋得意,把离夕颜晾在一边,直奔着人群中墨霁而去,一头扎进墨霁怀里。
“汤圆好棒。修炼很辛苦吧,学会说人话了。”墨霁毫不吝啬对汤圆的夸赞。
汤圆两只铜铃般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好久不见,想你。”汤圆初为人声,说话有些奶声奶气。
墨霁嘴角上翘开心地说:“汤圆声音又可爱又好听,如果初七像你这么聪明就好了。你教教它,初七很喜欢你。”
“初七邋遢,还笨。我不喜欢。”汤圆向墨霁告状。
“所以你要好好教教初七呀,让它像你一样聪明可爱。”
墨霁和汤圆前世不知道有啥牵绊,一人一猫妖这么投缘。
法雨忍不住打趣道:“汤圆,你现在会说话了,再过个几百年修炼成女子吧,你那么喜欢墨霁,就把墨霁从你主人手里抢过来,嫁给他,永远在一起。”
“好,好。汤圆,要和墨霁永远,在一起。”猫妖汤圆虽然还不大懂嫁娶的意思,听到永远在一起正和它的心意。
“汤圆,你可以和初七在一起。”墨霁见汤圆当真,连忙更正。
汤圆对初七和离夕颜,皆无好感,听到墨霁话,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满。
太阳开始下山,阴气渐盛。战场上已风云突变。仙门这边骚动起来,众人向前涌去。墨霁和法雨一看,魔军遵莫夜的号令,已经开始落下云头,登陆天脊峰。
正魔对阵双方开始,大规模面对面厮杀。
莫夜和离夕颜身先士卒,迎战和泓和清。天门这次死伤严重,和清和泓对莫夜和离夕颜恨之入骨。两人出招狠辣,用天雷咒术不断攻击两人,天雷和闪电不停向莫夜和离夕颜劈去,两人左闪右躲,天雷劈在地上,火光夹杂着爆炸声,威力巨大,不时误炸到旁边的魔军和仙门弟子。
一个天雷劈在离夕颜身旁,火苗烧焦她一处发丝,脸上也黑了几块,幸好没受伤。莫夜边战边关切着离夕颜,不时提醒她躲避。
和泓见天雷咒十分有效,忙招呼弟子们:“擒贼先擒王,大家合力将魔女一举拿下。”
仙门其他掌门和弟子们开始陆续聚拢,围攻莫夜和离夕颜。
“众魔军,对仙门,杀无赦。”莫夜终于下了诛杀令。
和清也高呼:“众仙门,杀妖除魔,舍生取义,仙门正道,上啊。”
双方攻势越来越猛烈,血肉横飞,都杀红了眼。墨霁目睹此情此景,再也无法做壁上观。
他红着眼睛恳求法雨:“太阳落山利于魔族出兵,近身肉搏仙门极大可能不敌魔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傅,同门被屠戮殆尽。你快解咒,不然我宁可强行冲破,气血倒流而死。”
法雨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解了定身咒。墨霁腾空飞向战场,猫妖汤圆紧随其后。
莫夜的内力将魔心剑的阴阳之气,横扫一片围攻的仙门众人。离夕颜的曼陀罗毒花箭如飞舞的黑色蝴蝶,扑向人群,将仙门逼退几丈远。地上不断有仙门到底或伤或亡。魂飞魄散的魔军也不计其数,丝丝缕缕黑色魔魂,如烟如雾在天脊峰上空游游荡荡。
和清被莫夜的魔心剑气所伤,衣服上几处血渍。和泓虽未被曼陀罗花箭射中,但不慎吸入不少毒气,内力受损,嘴角带血,却不肯退让半步。见掌门受伤,天门弟子们更是群情激奋,不断替补死伤的同门,聚拢在师门旁护卫。
“魔女,你也是昔日天门弟子,如今同室操戈,血洗天门,你不得好死。”无月蓬着头发,红着眼睛,执剑所使的天砚剑法,在她疯狂狠劈狠砍下已完全走样。
离夕颜越战手却越软,看着昔日同门倒下一批又上来一批,前赴后继不畏牺牲,如潮水扑来。她心中的悲哀和畏惧,亦如潮汐奔涌,天门妖族战场那幕似乎再次重演。
李易难已经近身,腾空而起,高举开天斧如雷霆万钧,呼啸着向离夕颜头顶砍下。离夕颜看着开天斧劈下,越来越近,蓦然周遭一片安静。只剩一句话在耳边翻来覆去:“始于天门,死在天门,一切归于虚无。这可能就是我此生最好的结局。”
“不要,夕颜,不要。快用祭月。”莫夜大喊,眼睛的余光瞟见离夕颜仿佛失了神志,呆立不动仰面看着半空而下的开天斧。
离夕颜惊醒过来,急忙用祭月抵挡,但还是慢了半拍。她躲开了开天斧直接劈杀,却被开天斧雷霆般巨大威力震伤五脏六肺。
开天斧和祭月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斧刃当即断成两截,而离夕颜本来就肩部受伤,手中的祭月拿捏不稳,脱手而飞。随即跌倒在地,连吐两大口血。
所有人的视线。被震飞到空中的祭月吸引。原本已受伤下场的和悯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战场,腾空而起,飞身去抢夺祭月。祭月原本藏于天砚八卦井中已千年,和悯一心想着要让祭月重归天砚。
几个魔军替莫夜挡住天门围攻,他急忙飞身扶住离夕颜,焦急地询问:“夕颜,还好吗?我们认输吧,不要再打了。”
离夕颜面如白纸,努力用手擦干净嘴上的血迹,摇摇欲坠道:“来不及了,莫夜你带魔军撤吧,我留下。一切事端缘起于我和天门之间的恩怨,总该有个最后了断。”
莫夜心中大悲,明了离夕颜决心要将命留在此战:“不要,夕颜,我不能失去你,你不能这么残忍让我眼睁睁看你送死。夕颜,你答应要和我一起隐居。无论你要生要死,我必追随你。”
“别傻了,莫夜,”离夕颜浅笑着,“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不值得。”
莫夜不顾一切将离夕颜拥入怀中,忍不住流下眼泪:“值得,只要你活着就值得。只要让我看到你陪着你,就值得。夕颜,求求你,不要死。”
刀光剑影中,没人听清他俩的对话,只见到莫夜流着泪,突然拥抱着受伤的离夕颜。
“开天斧让魔女身受重伤。邪不压正,诸位仙门,我们胜利在望。”和清的话,让已征战多时,疲惫不堪的众修仙门派精神为之一振。
“莫夜,不要说小孩子的话,你带魔军撤退吧。死伤太多了,都是我的罪孽,我的罪我自己还。不要再殃及无辜,即使魔族的生命也是宝贵的。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无法践诺了。”离夕颜打定主意,视死如归,心中坦然。
她挣脱莫夜的拥抱,用尽气力站立起来,大声宣布:“众仙门,魔军们听着,双方停战,魔军撤退。我,留,下。”
正魔双方听到离夕颜突如其来的命令,顿时讶异不已。停下打斗的双方一时面面相觑。
“你这魔女,又想耍什么手段?”和清呵斥道。
“这次正魔大战缘于我和天门之间的恩怨,不要再殃及无辜。今日就做个了断吧。”离夕颜神色自若地继续道。
“好。”和泓判断离夕颜说的是真话,正魔大战众仙门已死伤惨重,的确不宜再继续缠斗下去,“你留下。其他仙门也撤出战场,天门留下。”
见离夕颜决心已定,莫夜嘶哑着声音补充道:“魔军听公主号令,撤回魔界。我和公主留下。”
“莫夜,你走吧。”离夕颜看看莫夜,恳求道。
“你可以不践诺。我定言出必行,说了无论你是生是死,我必追随。”莫夜目光温和而坚定。
正魔双方静默着,各自收拾战场撤离。不一会儿,天脊峰只留下天门派和莫夜,离夕颜。
天色已晚,月色如水,冬至夜又长又冷。离夕颜抬头看看皎洁月亮,想这也许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晚的夜月。和墨霁一起半夜练习天砚剑法时,见到的一样美。
天脊峰的月亮还认得出,现在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公主离夕颜,就是当年那个纯真无邪的夏无雪吗?
离夕颜低下头直视天门众人,微微一笑:“来吧!最后决胜,做个了断。”
“夕颜,打起精神来。不要手软。”莫夜见离夕颜双眸澄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内心悲伤难忍。
“我不用毒,只用天砚剑法,随便你们上几个人。”离夕颜根本没听莫夜的话。
这和束手就擒没有两样,天门众人听闻愣了,不知离夕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我们也不用任何咒术,就用天门剑法。”和泓以光明磊落的正道自居,不愿占魔族的便宜。
混迹在天门中的法雨泪眼婆娑:“你这小妮子,是打定主意送死吗?”他很想出手相助,然而天规不可违。墨霁呢?法雨急忙四下寻找墨霁的身影,见他紧跟在和悯身后。
和泓,和清,李易难先出阵应战。离夕颜点点头,回头对莫夜说:“你不要出战,这是我和天门之间的因缘。如果我死了,你向我爹报丧,就说女儿不孝,让他保重身体。这半路父女情,我很知足,让他莫再念我。”
离夕颜以赴死之心出战,莫夜的心被她的遗言绞杀得鲜血淋漓,泪水滚滚而下。
离夕颜稍作停顿,又嘱咐道:“我不许你做傻事,莫夜,如果你真的追我而去,我必不理你,也绝不原谅。你忘了我,好好活着。辅佐我爹,娶妻生子。我会很高兴的。谢谢你爱我。”
离夕颜的笑容,如月色般清朗美好。
说完,离夕颜持剑飞身入阵,以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天砚剑法,和三人对战。她已经很久没有使过天砚剑法,居然毫无生涩。当年苦练的结果,已让一招一式都牢牢镌刻在全身肌肉和经脉中。离夕颜的记忆随着剑法又回到,当年天砚峰天脊峰的岁月。
以天门剑法交战,和泓,和清,李易难三人居然没有从离夕颜那里占到任何上风。观战的天门弟子们看得眼花缭乱,四个高手论剑,成为难得一见的一堂天门剑法实战课。
天砚剑法本来就讲究“心中无物,手中无剑”的剑法境界,此时离夕颜更是心无旁骛,拿捏着天砚剑法在她手中出神入化,气势恢宏。和泓,和清暗自震惊,这个魔女的天砚剑已全得剑诀精妙,明显比所有掌门们更甚一筹。
“天砚孽徒,不要玷污我天砚剑法。”和悯持剑冲入,挥剑将和泓,和清和李易难三人的剑一一挑开,面对着离夕颜嘶吼。
“收你为徒,是我天砚最大的耻辱。”和悯鄙夷道,“魔女拿命来,为了无璧,无影,为了许许多多枉死的仙门弟子。”
和悯亮出祭月,祭月的光融合在月色里,澄清如水,映照在离夕颜脸上不沾一丝凡尘的清澈。
离夕颜直面和悯,心想:该来的总要来的,该还的迟早要还。
雪花纷纷扬扬如棉絮,洒落下来,这是天脊峰今年冬天第一场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