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泓令墨霁尽快返回不二城，墨霁还是决定先回锦溪镇，休整三日。

　　无雪对墨霁违抗师命的举动，很是不解。墨迹对此解释是：“不二城如今可能已被魔族占据，不宜贸然前往。不如先打探消息，再视情况而定。”

　　无雪总是轻易就被墨霁说服。

　　三人打算再次下榻锦溪客栈的天字第一号房间。

　　“钱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天字第一号房已经被人住下。”掌柜满脸堆笑，看着墨霁这个财神爷，“要不就地字第一号房，也是有外间和两个内室的大套间，只是不临河，其他一样。”

　　墨霁点头答应，给了掌柜两粒金豆。掌柜招呼小二带路，三人跟着上楼。没想到，二楼正看见莫夜和吟月迎面走来。

　　不是冤家不聚头，墨霁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下意识将无雪往身后一拉，希望莫夜没看见她。

　　莫夜早就一眼看到无雪，邪魅地笑着打招呼：“真是有缘哪。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其他天门弟子呢。夏无雪，我说我们会再见面的。你看，这么快就再见了。当真是意外之喜啊！”

　　墨霁紧紧拉着无雪的手，冷冷地回视着莫夜，一言不发。

　　双方擦肩而过时，莫夜斜眼瞧了眼法雨，吸了口气，阴阳怪气道：“真是仙气袅袅啊，怎么连天界都来管闲事了，看来人界要热闹咯。”

　　“莫夜。哪里有你准没好事。今天真是触霉头。”法雨往地下“呸呸”两下。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莫夜满不在乎大笑着和吟月走下楼。

　　这个意外邂逅，让墨霁和无雪的心情降到冰点。

　　进屋后，墨霁让无雪先行休息。自己拉着法雨进了另一个房间，小心关上门施了避音术，让任何人都听不到两人谈话。

　　“你怎么认识牡丹阁主人莫夜？”

　　“什么牡丹阁主人。”法雨觉得莫名其妙，“莫夜是魔界大长老的儿子。莫大长老在魔界，地位权势仅次于魔尊。而且魔尊避世很久，魔界大小事务均由莫大长老来打理，他和莫夜是魔界实权派。”

　　“莫夜真的来自魔界。”推测成真，一刹那墨霁心魂似被震得粉碎，“你，确定？”

　　“我确定。千年前的正魔大战，我们天界虽没有直接参战，但从旁给了仙门正派很多支持，否则就凭肉眼凡胎的仙门弟子，怎么可能战胜魔界。当时，我在场亲眼见过莫大长老和莫夜。不过我施了障眼法隐了身形，所以莫夜应当没看见我。”

　　墨霁强行控制住自己脱缰的心绪，继续问：“法雨，你在天界有没有听到什么魔界的消息？”

　　“魔界这阵子的确在忘川集结调兵，但规模不大，而且往年也有过类似情形，所天界也没太在意。”

　　“法雨，如果我跟你说牡丹阁是莫夜在不二城的眼线。不二城卢城主遇害，很可能是魔族所为，正魔大战就在眼前。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痴人说梦。”

　　“墨霁，你最好坦白地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特别是关于无雪的。我先问你，无雪为何要吃无息丸，你为何要慌忙离开锦溪镇选择去偏僻之所，你为何试探无雪说要离开天门派，为何你极其不情愿回不二城。我不是单纯的小无雪。我是神仙，你瞒不了我。”法雨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墨霁苦笑道：“法雨，其实我知道我瞒得了初七，绝对瞒不了你。兹事体大，又一时措手不及。所以请你见谅，我绝不是有意要对你隐瞒。”

　　于是，墨霁一五一十，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法雨。

　　“如我所料，无雪应该是魔界的人。”法雨认真考虑后下了断言，“只是她自己蒙在鼓里。不知出于何原因，现在魔界在搜寻她。连莫夜都是为此而来。”

　　墨霁完全同意法雨的论断：“牡丹阁应该是魔界在不二城的前哨。我怀疑，卢城主也是被莫夜或其手下所杀。但我奇怪的是，有什么原因魔界要迫不及待地对卢城主痛下杀手。这对他们并无好处。而且，在不二城牡丹阁遇到黑衣人那晚，为何魔界杀手还自相残杀？”

　　“你不是怀疑，初七姨就是魔界唯一女长老密姬吗？有黑衣人说长老有令，不能伤害无雪。那可以推断就是初七姨密姬下得令。不过我不大记得当年正魔大战，有没有见过密姬。毕竟一千年前的事了。”

　　墨迹大悟道：“那我明白了。法雨，魔族内部也分为两派，一派以密姬为首保护无雪，另一派是莫夜。所以两派发生内讧。”

　　法雨点点头，继续说：“还有一事是明确的，密姬不愿意让无雪知道自己魔族身份，所以才会带她从小隐居莲花坞。并让无雪服用无息丸隐藏踪迹。而莫夜显然是打算揭露无雪魔族身份，所以才会步步紧逼。”

　　“可是如果仅仅为了揭露无雪的魔族身份，其实很简单，公布于众即可。看他处心积虑地周旋，并不急于一时，他真实目的到底什么？”

　　“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只是我很担心无雪的处境。一魔一正，无论哪头都不会善待她。如得知真相，她也不会善待自己。墨霁，我最关心是你的想法。”法雨面色凝重地看着墨霁。

　　“法雨，你来自天界，初七来自魔界，我是人界，你怎么看待我们三人的友情？”

　　“我们三人既然是好朋友，自然是一辈子的好朋友。我不会改变，我只看心，不看这颗心来自六界中哪一界。”

　　“法雨，我亦如此。何况我对初七姨承诺过，照顾爱护初七一生一世。墨霁一诺，此生不悔。”

　　墨霁和法雨两人躲在房间里密谈了三个时辰，直到无雪敲门可怜兮兮地说饿得太扁了，两人才停止。

　　三人去食肆吃饭，无雪和小汤圆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墨霁和法雨笑在脸上，痛在心里：真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就让初七（无雪）什么都不知道，如此能护她一生平安。

　　按墨霁和法雨商议，即日一早三人直奔不二城。

　　果然如他们所料，牡丹阁已成一堆焦黑废墟。看来魔界放弃这里了，所以莫夜和吟月才会转到锦溪镇。如此看来，不二城倒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墨迹让无雪和法雨在不二客栈等待，自己独自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大门用白色绢布装饰，灯笼也披上白衣，墨霁站在门口，回想数月前第一次拜访卢定邦城主，没想到第二次登门却是为他奔丧。

　　仆役迎了墨霁进灵堂，见卢城主儿子身穿麻布孝服哭哭啼啼跪在灵前。墨霁跪拜后，和卢城主儿子移到正厅说话。

　　两人寒暄了几句，墨霁得知他已经承继城主之位，表示老城主后继有人，幸甚。

　　墨霁最关心的自然是卢定邦遇害详情。卢少城主可能伤心过度，颠三倒四说不清楚。然后又借口事务繁重，叫人送客。

　　虽然一无所获，墨霁也只得告辞。心想如果秦云乡在就好了，天恒和不二城素来交好，更易获取信息。只是不知道秦云乡，季枫他们是否也返回不二城，这点师傅在信中未曾提及。

　　墨霁前脚刚走，偏厅走出来一人，正是秦云乡。

　　“云乡贤弟，人打发走了。”卢少城主满脸堆笑。

　　“卢兄，辛苦了。我来拿那封信。”

　　“云乡贤弟，当然，你稍等，我去取来。”

　　少顷，卢少城主取来一封信交给秦云乡。秦云乡打开信封仔细看了看内容，便将此信用火咒烧掉。然后，笑着对卢少城主道：“恭喜卢兄得以继任城主之位。以后我们携手共进，大展宏图。”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爹太过迂腐古板，早该让位。现今不二城有我主理，不会再拘泥于仙门那套。当然没有和恒掌门和云乡贤弟的提携，我不可能这么快坐上城主之位，心甚感激，心甚感激。”卢少城主献媚笑个不停。

　　秦云乡心里暗暗骂了句：“草包一个。自己爹死了还这么高兴。”然后笑着告辞。

　　秦云乡四日前接到和恒的飞书令，秘密回到不二城的时候，卢定邦还安好。秦云乡问卢定邦讨要上次来时转交的和恒信函，被卢定邦拒绝。

　　今日秦云乡再次登门，没料到在这里会遇到墨霁，所以赶忙避开。听到墨霁询问卢少城主，关于卢定邦遇害一事，听得出天脊那边对此事毫无头绪。

　　卢少城主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是自己杀了亲生父亲。

　　而秦云乡也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只不过点拨了这个草包几句，就大功告成。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见不得人。那谁会主动说出自己的秘密呢。

　　秦云乡没想到，他的行踪也泄露了。

　　墨霁在回客栈半路折返城主府，结果，正巧看见秦云乡出来。墨霁见秦云乡一身普通客商扮相，当下起疑急闪一边躲避。

　　秦云乡四下张望，走进僻静小巷。墨霁远远跟上，想探其究竟。直到一户深宅大院的屋门前，秦云乡停下脚步，再次左右观望后推门而入。墨霁等了一会儿，见无人进出，才小心离去。

　　回到不二客栈，墨霁将发现告诉了无雪和法雨，三人决定夜里再去打探。

　　夜里，三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出现在深宅大院的房顶。

　　整个宅邸只有一个房间亮着灯，两个身影在晃动。墨霁独自侧身在窗户边，用手指戳破窗纸，往屋内望去。

　　屋里秦云乡正和一个背对着窗的威猛魁梧的男子说话。

　　“尊驾，信我已经拿回来了，不会留有任何痕迹。卢少城主也已答应合作，所以不二城今后就是尊驾的地盘。”

　　“非常好。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做事。”男子转过身笑着夸赞秦云乡。

　　男子戴着面具，继续道：“秦少掌门真是功不可没。你放心，我答应的事绝不会食言。我们肯定合作愉快。”

　　墨霁心中震惊，此人貌似莫夜。一时恨极了，他只以为卢定邦为魔族所害，没料到居然是秦云乡和魔族勾结所致。

　　“您过奖了，云乡愿效犬马之劳。”秦云乡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话音刚落，突然，莫夜和秦云乡猛地从屋内窜出，直上屋顶，追向兵分两路的法雨和无雪，不一会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墨霁心焦如焚，料定莫夜和秦云乡今晚必定大开杀戒。他牵挂无雪安危，也追着无雪飞奔而去。

　　城外荒郊，无雪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的莫夜，担心被识破身份，不敢直接交手，只能一路逃避。见前方树林茂密，因此加快步伐朝密林深处飞去。

　　无雪前脚刚藏在一处树丛土坡后，屏住呼吸，莫夜后脚就赶到。

　　黑黝黝的树林，树影婆娑伴着风打枝叶的“沙沙”声。莫夜警觉地一步一步走着，时不时用剑气探察着周遭。剑锋过处，枝桠断裂落叶纷纷。

　　无雪的脸被飞过断枝划破，她闭上眼睛愈加小心控制呼吸。突然一只手捂住她的嘴，还未回神，墨霁已紧紧将无雪搂抱在怀。无雪的头埋在墨霁胸前，清晰地听见墨霁强健有力的心跳声，略有些快。

　　莫夜一无所获却仍不死心，继续逡巡着，不断用剑刺向树丛枝叶间。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大亮。两人依然紧紧相拥，墨霁低头看看怀里好眠的无雪，不由莞尔，心想，这种危险境地，这个小懒虫居然还能睡着，这到底有多缺觉。危机算是过去了，墨霁心里一松也睡了过去。

　　墨霁被脸上的痒痒弄醒，是怀里的无雪用手指正在轻轻划着他的脸。无雪无邪的笑脸映在墨霁眼里，美好地让他忍不住亲了无雪额头。

　　“初七，你美好得像清晨的朝露。”墨霁抱着无雪轻轻摇动，“我真幸运啊，能遇见你。”

　　“墨霁，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无雪此时此刻，沐浴在墨霁深情爱意里，“我此生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

　　“我真有那么好吗？我只会对我的初七更好更好更好，一生一世的好。”墨霁满腔柔情蜜意。

　　“我也会对墨霁很好很好。我喜欢墨霁，像墨霁喜欢我一样。”

　　墨霁被无雪的主动表白震撼得心脏发颤，全身血液加速奔流，低声道：“初七，我要做件事你不要害怕。”

　　说完，低头深深地吻上无雪娇嫩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