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凉从洛栖处回来,许是有些失落,竟想也没想走了大门。
墨凉低着头慢慢走着,想着洛栖伤心的模样和哭肿了的双眼,心里满是自责。原来自己以为的跌宕起伏是建立在别人的泪水和痛苦之上,高楚楚已经死了,洛栖也已被伤的千疮百孔。是萧承谨的错?
墨凉,觉得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正想着,眼前出现了两个人的脚。抬头,看见的是挽着手萧承谨和李木柔。算算时间,他们也确实是该回来了。
墨凉微微勾起嘴角,一抹苦笑,“太子,太子妃好。”低头,行礼,墨凉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可这般情形,自己已是输得彻底。
“墨凉!”李木柔走到墨凉跟前扶起她,“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吗?”
李木柔永远都是善良的。
萧承谨本是不想见墨凉的,可听李木柔说她脸色不好,连忙看过去。的确,她看起来精神很不好,眼睛也不像之前那般有神了。
墨凉微微一笑,既然你是善良的,那就让我当恶人好了。
“谢太子妃关心。我和洛将军之女洛栖是好朋友,这两天她生病了我就去照顾她了,可能是有些累了吧,休息一会儿便好了。”墨凉答的不紧不慢,她感受到萧承谨投来刀子般的目光。
知道你不想我说,可是我偏要说。
“洛栖!”李木柔忽的松开了手,退后了两步,“你们认识啊。”
墨凉还是那标准的微笑,“嗯,有些交情。若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去休息了。”也不等李木柔说话,墨凉直接就行了礼,要走。
“放肆!”萧承谨甩甩袖子上前一步,“竟对太子妃这般无礼,懂不懂规矩。”
墨凉抬抬眼皮看了萧承谨一眼,“我又不是这的下人,有些规矩不懂也罢。”
萧承谨走到墨凉面前,她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像累了很久都没歇过似的。萧承谨握握拳头,抬手点了墨凉的穴。紧接着从后面踢上墨凉小腿,墨凉直直跪了下去。
“你就在这里跪着,直到穴位自己解了为止。不懂规矩我便教教你规矩。”说完揽过李木柔走了,一眼都没再看过墨凉。
李木柔本想要给墨凉求情,可看着萧承谨脸上暴起青筋,不敢作声。她从没见过萧承谨这般模样,只是提了洛栖,为何这么生气?
萧承谨手上也是青筋暴起,指甲已经陷进肉里,墨凉你故意激怒我,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墨凉跪在地上,微笑。被激怒了吗?无非是想看看你对我能狠到什么程度。只是跪几个时辰,还好。萧承谨,其实我也害怕,怕你想杀了我。
不是怕死,而是怕要我死的是你。
晚上下雨了。
墨凉的衣服被一点点打湿,这几天又是伤神又是喝酒,还陪着洛栖打斗一番,竟累成这样了吗,到现在都冲不破这穴位。
正懊恼着,雨突然不下了。又或者说,有人过来为她撑伞。
墨凉不说话,萧承谨也不作声。
萧承谨,你来干什么,要是你不来,我还能强迫自己讨厌你一点,你一来我就心软了。
墨凉,你肯定是怪我的吧。萧承谨生墨凉的气,气她非要当着李木柔的面说洛栖,气她故意让李木柔和洛栖见面,气她看穿自己的顾虑不敢和洛栖说明一切。
萧承谨伸手要解开墨凉的穴位。
“不必,太子殿下不是会心软的人。”墨凉的声音很轻,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你可知我为什么罚你?”萧承谨收回了手,问道。
“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顺便把李木柔出走的气撒在我身上。”墨凉说得不紧不慢,“你自己不敢跟洛栖说清楚,一是怕伤她,但同样也是怕失去洛家这样的势力。我自作主张让洛栖自己明白了,她虽会伤心会怨你,但无疑是最好的方法了。”
“但不巧的是李木柔竟直接选择了一走了之的方法。本来我没想着你会感谢我,说不定还会训斥我几句,可李木柔这一走直接让你恨上了我。你罚我,是想让我知道,哪怕我救过你帮过你,可能也是太子,李木柔是太子妃,不是我能企及的。”
“你在警告我,如果不是我帮过你,我受的罚远不会这么简单。我说得对吗,太子殿下?”墨凉的声音冷冷的,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萧承谨笑了笑,“墨凉,你果然很懂我。”能看穿我的人,我怎么能留着。
墨凉勾勾嘴角,“萧承谨不亏是萧承谨,在我没有威胁时可以和我喝酒为我舞剑,现在觉得我危险了,就起了杀心。”
原来,这么久,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是我太天真了。
“不过没关系,萧承谨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因为你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李木柔,对别人,只剩下了心狠手辣。
“既然你这么明白,为何还要在木柔面前说那番话?你若是装成个傻子,我这府里也不会介意多养一个人。”萧承谨攥着伞柄,皮肤和木头摩擦,发出“吱吱”的声音。
你要是装傻,我也愿意相信,可你偏要逼我。
“我想知道你听见洛栖病了是什么反应,我想看看你会对我做到什么程度,不错,是萧承谨该有的样子。”墨凉动了动肩膀,穴位已经自己解开了。
墨凉慢慢站起来,但跪了太久,一个不稳要摔下去,萧承谨连忙抓住墨凉胳膊,总算是没摔在地上。
墨凉拿掉萧承谨的手,揉揉膝盖要走,却是迈不开步子。
“我扶你走。”说着萧承谨又抓起墨凉的手。墨凉想挣脱,可他却越攥越紧。“你放开我,我自己可以!”
墨凉用尽力气要甩开萧承谨的手,自己却终是没了力气,晕了过去。墨凉直接向后倒了下去,萧承谨赶紧伸手接住墨凉,揽到怀里。
轻轻叹了口气,墨凉,你真的很累了吧。
待墨凉醒来,自己整个人都泡在热水里。湿衣服已经换成件干净的里衣,水里面是各种草药,呛得墨凉头晕。
萧承谨坐在旁边,撑着头像是睡着了。
墨凉想起来,这药味实是在难闻。刚刚站起来,水声就吵醒了萧承谨。想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墨凉刷地又坐回浴桶里。
萧承谨看她那紧张的样子,笑了笑,“你这是害羞了?衣服都是我给你换的。”
墨凉瞥了他一眼,强装镇定,“萧承谨,你把我当什么?下午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我在大雨里跪着,现在又帮我换衣服泡药汤,我在你眼里算什么呀?”
墨凉红了眼睛,明明不会喜欢我,就不要这样暧昧。
萧承谨被问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慢慢说道:“我给你把了脉,本来身子就虚弱,又着了凉,必须在这药汤里泡够六个时辰,否则落下病根就不好治了。”
“如果我是萧承谨,我断不会救墨凉。一个能看透自己所有心思的人,一个不听自己的话自作主张的人,不该留着。”
萧承谨猛地弯下腰,一手抓着浴桶,一手掐住墨凉下巴,“你就这么想死,变着法的逼我杀了你?”
墨凉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墨凉轻笑,“你自己不也想杀我吗,我主动让你杀了我,你是不是更心安理得点?”
手上越来越用力,指节分明,像钳子一般,要捏碎墨凉的下巴。墨凉咬着嘴唇,血从嘴角留下,却也没叫一声疼。
“罢了,”萧承谨松了手,墨凉身体前倾,有些困难的喘着气,抹掉了嘴角的血。“你继续泡着,还有五个时辰。”萧承谨说完,转身要走。
墨凉看看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你明天是不是就要去见洛栖了?”
萧承谨停下脚步,良久“嗯”了一声。
“我下午已经劝了她许久,她也没有那么伤心了。明天你一定要和她好好说,不要像和我说话一样,有些话你不明说,她也会懂得。说得太直接她会伤心的。”
到现在还在想着别人吗?和你说话,呵,好像是每次都挺伤人的。
“自己都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呢?多想想你自己吧。”萧承谨也加重了语气,算是训斥。
“如果不是我,她不会这样伤心的,终究是我对不起她。之前已经害了高楚楚,现在我要尽力让她开心些,弥补自己做的错事。”墨凉红了眼眶,说出这些话,她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萧承谨皱皱眉,她又说这样的话了。
“萧承谨,我求你。你可以疑我伤我,罚我杀我,但是,不要再让洛栖难过了。她只是一个可怜的痴情人,什么也没做错。”泪顺着墨凉脸颊流下,滴入药汤中,又添了些苦味。
萧承谨回头看了眼落泪的墨凉,终是没说一句话,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