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致之被杀之后,一众人没有过多沉浸在此,随之赶忙回到城中。
城中的妖魔气息比离开前的还要更浓烈些,就如同有无数个妖魔在城中行走并肆意无恐地害人,可路面却是干净的,单凭人眼看只能看出城中并没有发生什么。
当中人回到连水门时,大门却有十多名没有意识的傀儡不停地想要把门冲破,在本能下继续吸收别的人,让正常人变成无意识傀儡。
这些傀儡很快就被处理了,众人回到连水门后,把树林中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连门主也把在城中发生的奇怪事简单说明。
顾容竹当即便明白了当时冯致之说的那番话的意思,随后又对连门主道:“连门主,今夜起,风秀堂便再无堂主,原本应当是重新归列风秀堂的弟子,但如今只怕风秀堂再无一位正常弟子了,而后南江城便只余连水门一派,还望连门主尽快肃清风秀堂其余余孽。”
连泉远当即应下,随之就忙得脚不沾地了。
经历了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后,翌日的太阳都要比往日的更耀眼与炎热。
连佩语在付芷兰那间屋外蹲守了一夜,这一夜除了外面突然而来的嘈杂外,便没有发现任何关于付芷兰有异常的事情。
因为没有证据证明她的话,连佩语不得已将心里的这个想法压下,可之后她知晓了冯致之受了妖魔蛊惑,又闻宋淇不要命般杀了变为妖魔的冯致之,她心里那股对付芷兰的莫名敌对念头被她暂时抛之脑后了,一时间只关心宋淇这个人怎么样了。
两日后,连水门上下几乎都知道了是宋淇将妖魔化的冯致之亲手斩杀,一些位分较低的,以及一些较为崇拜宋淇却不知道详情的弟子纷纷前去问候,同时还一脸期盼地询问那夜的情况。
见到如此情景,宋淇虽然表现的淡定依旧,但心中却翻起了无数浪涛,也暗自因此小小的得意起来。
连水门中的事情一多,因此这两日也没人注意到有人两天不见影,然后突然不知何时冒出来的情况。
杨阳景发觉月思今天恢复人形后,并不像以前那样很开心兴奋,然而还有有些明眼可见的心情低落。
看着月思这个状态,杨阳景跟着蹲在她身侧,问道:“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开心啊……你一个石头修炼出来的石灵,才在人间逗留了一段时日,便学会有心事了?”
杨阳景故意说得有些像是开玩笑一样的意味,除了想要逗月思开心之外,他同时还注意着四周的来人,怕说的话被什么人给偷听了去。
月思双手环抱紧了自己的腿,下巴压在膝盖上,垂眸望着鞋尖附近的地面……附近有一些细碎的石子,可能是跟着人的脚步被带过来的。
月思没有当即回答杨阳景的问题,杨阳景也很有耐心地等着,不催不急。
月思沉气沉默了一阵子,随之有些闷声闷气地说道:“那夜,我偷偷趁人不注意瞧了冯致之的记忆……”
杨阳景先是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没有出声打扰月思。
也许是因为没人要打断她的话,月思只好又继续说道:“虽然最近这段时日冯致之很可恨,但他之前所经历过的,却又非常可怜……又可恨又可怜,这究竟是该可怜还是可恨呢?”
月思有些迷茫地看向了杨阳景,心中非常不解。
“俗语言,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也有可恨之处。”杨阳景这时才开口解答问题,并且为了不让月思不再说了自己把自己闷着了这种事发生,他又问道,“你是看到了什么吗?”
“嗯……”月思点了点头,声音很小,但随后她又调高了一些话音说,“我看见冯致之还在孩童之时,他的家里人就都被妖魔一众害了,之后他从自己原来的故乡辗转来到了南江,借由着许多事情创建风秀堂,到最后变成如今这般……”
月思顿了顿,稍作整理之后,又道:“我有些看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人总是在追求一些极为虚妄的东西,明明当下已经过得很好了,还非要牺牲了当前的生活去为了那些压根不现实的东西。”
月思的这个疑问,正好沉重地击打了杨阳景一拳,让他险些要捂着心膛咳嗽几声,但他忍住了。
“人世间许多事本就是看不清的,人心也是最为复杂的,无法按照常理去猜想做选择。”
说罢,杨阳景松了松筋骨,从蹲姿变成坐姿,没有丝毫要避讳的意思,月思也没去过多注意他的不雅坐姿。
月思想了想杨阳景的话,然后得出一句:“人可真是难懂……”
杨阳景忍不住调侃一句道:“人本就难懂,你一个石灵如何能明白,还是别想太多吧,对你挺好的。”
说着,杨阳景就抬手揉了一下月思的头发,然后又轻轻戳了一下她额前的那一根辫子。
月思直接瞪大了眼睛,一把拍开了杨阳景的手,用双手牢牢捂住额头,小声抗拒道:“你说大道理便说大道理,怎么还尽是动手动脚的……对了,算起来我也已经救了你好些次了,你读还未报答我!”
因为话锋转移的太过突然,杨阳景轻咳着转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道:“这两日你都变回石头万事不顾,还是我帮你挡着别人问情况……”
“谁在哪里!”
杨阳景调侃月思的话还没说完,便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突然多了一道注视,当即朝那边大声斥问道。
月思在杨阳景反应过来之前就感受到了一股气息的接近,但这个气息相对而言而熟悉,因而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往那边瞟了一眼,没想到杨阳景却如此激动地大喊,当即有些心虚地转开头看向别处,装作自己没有感觉到一样。
杨阳景紧蹙着眉头,眼角余光也扫到了月思身上,当在看到那名躲在暗处观察的人是顾容竹后,便扭头深深地看了月思一眼,没说什么。
顾容竹对自己被发现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感受,在走近之后,他道:“杨……景阳,我想和你独自说一些话,若不然先请你家这位小姑娘去别的地方逛逛?”
“好啊,你们聊。”月思一听顾容竹想与杨阳景私聊,便很爽快地回答了,丝毫未注意到顾容竹的措词。
“你似乎很护着这只妖。”
待月思离开之后,顾容竹言简意赅地点明了来意。
杨阳景紧跟着道:“她不是妖。”
顾容竹又问:“有灵力,能幻形,有原身,如何不是妖?”
“她身上没有一丝妖气。”
“你如何能确定她不是特意藏匿了妖气?”
“不需要确定。”
“那你当她是什么?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她只是一块灵石。”杨阳景一字一句地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顾容竹扯开一个一个笑容,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刚才那步步紧逼询问的模样也顷刻消散。
“原来如此……”顾容竹明白了什么,然后侧过身看着面前的一棵绿树,“在我来此之前,我得到了消息,她还没醒来的迹象,而且气息脉搏变得更为微弱了。”
杨阳景沉吟道:“我会想办法救醒她……”
“就凭那块石头?”顾容竹侧头询问,言语间是不相信的,“早前就听说你与魔族勾结,还在魔族的帮助下入了传说中的彼岸忘川……如此看来确实不假,那块石头想必就是从彼岸忘川拿出来的吧?”
杨阳景没有回答顾容竹的话,本意是不否认也不承认,但顾容竹直接当他是默认了。
“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过执迷不悟为好。”
顾容竹在沉默片刻后又道了一句,便背着手离开了,走之前还保证不会把杨阳景假亡改名换姓地活着这件事透露给别的人。
在顾容竹也离开后,杨阳景神情平静地攥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