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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天又说:她

我有一颗无花果 不道离情苦 5495 2024-07-07 09:26

  6

  我比长韵高出很多去了。

  或许是玄门远离天宫,那力量也微弱,甚至可以容纳长韵在我身边小住,漫山遍野地自由奔跑。

  就在我最快乐的时候,我师父却长叹了一口气,“玄天,你不可对长韵倾注太多感情,你们两个没有缘分。”

  “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缘分?”我的第一反应即是,莫非长韵她会嫁给别人?

  心神不定。

  师父没有再回话,但浓浓的不安开始笼罩我,我望着什么也察觉不到的长韵,第一次感受到爱的苦痛。

  没有缘分……那会是谁?!谁与她有缘分?是谁,从我的身边抢走她……

  我从背后抱她,她吓了一跳,耸着肩膀不敢动。

  她不记得,我曾多少次拥抱过她,在她的记忆里,我永远都疏离而无礼。

  “长韵,我们有婚约的,你不要喜欢别人。”

  父君母妃曾开过玩笑,说要她做我的太子妃。

  口头承诺也是承诺,神君的话出口就是圣旨,不能出尔反尔。

  “嗯?”点心被紧张的她掰下一角,心不在焉地揉碎了掉进金莲池,那里的鱼被她喂得膘肥体壮。

  “嗯。”她嘴角抿着,露出些我爱看的喜悦,“你今日……怎么这样直接?”

  她不懂,我喜欢她。

  费尽心力地表达爱还不够,如何藏着掖着?我恨不得到哪里都带着她,把她含在嘴巴里。

  昨天已经是消散的历史,明天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只有今天,现在,是天赐的礼物。

  现在的平凡和幸福,不知什么时候就失去了。

  长韵,只要有你在,我会努力变得无所不能。

  长韵,忘了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喜欢你。

  长韵,他们说的话我都不相信,你也不要信。

  7

  千算万算、千防万防,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靠近长韵,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讨她喜欢。

  可没想到,最后竟是我这里出了问题。

  那种被称为宿命的东西贴上我的脊背,让我甚至来不及看她一眼,就奔赴东海。

  一日清醒时看见腰间长刀,以及前面跟了许久的女子时,我的心完全沉了下去。

  命运向我敲响了警钟,那句‘没有缘分’此时才显露出它的真正面目。

  我怎么能和别人在一起?我的长韵怎么办?

  痛,要将我贯穿。

  我背着伤仓皇而逃,费尽周折回到天宫时,她却躺在老君殿昏迷不醒。

  她怎么了?!

  “长韵!”我扑过去,但下一秒,重新在繁华的街道上醒来。

  熟悉的、循环的味道。

  再次顶着气血翻涌回到殿前,长韵望着我愣了瞬息,立即飞奔向我。

  我张开怀抱,想再抱她一下。

  没能如愿,又是繁华的街道,前面是相处数月的女人。

  我不信,我不信!

  我嗅到风雨来临前的潮湿,心中只想着,逃吧,我们逃吧。

  可我们要逃到哪里,才能逃脱这个宿命?

  我拉着长韵往外走,她慌乱而担忧地停在原地,“你受伤了!”

  长韵,那算什么?

  长韵,你知不知道,我就要失去你了……

  我望着她,憋屈和不甘快要将我啃食殆尽,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对她的爱意越来越深,可她的感情却永远戛然而止。

  如此这般还不够,现在竟要把她从我的身边夺走吗?

  几十次,几百次,那一天里,直到时间尽头,我也最多只拉着长韵走到门口,连门槛都跨不过去,连门槛都……

  在戏中与凡人成亲,与凡人相携而立,可谁知道,我恨不得翻身而起,杀了这个女人。

  我恨那股控制我的力量,恨它强行塞到我身边的凡人,也恨我自己。

  什么因缘,什么恩果,什么上天入地,成神成魔,我通通都不在乎了。

  可我失败了,每次只要我有执刀的念头,一切就会推翻重来。

  而我的力量是那样渺小,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终于,在安排好的时间点,我回到了天宫。

  长韵说,我高兴,她就高兴。

  高兴?长韵,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好痛。

  8

  我在戏中到凡间与那个女人私会,照这样下去,东窗事发只是时间问题。

  直到某一刻,那个女人说,她好像怀孕了。

  什么?

  戏中那样高兴,可实际上我如坠冰窟,连血液都无法流动。

  恨死了,我恨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我的恨意过于强烈,当我清醒过来时,那个女人正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的内心毫无波动,直觉告诉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如果错过了这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逃吧,长韵,跟我逃吧,远离天宫,去一个我们都没有去过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能逃多久,但起码现在,我们算是自由的。

  她不懂为什么,却还是笑着点了头,“好。”

  我拉着长韵漫无目的地跑,她木簪上缀着的宝珠流光溢彩,像西北天际的祥云。

  没想到赌徒也赌赢了一次,我们逃出来许久,那种规则的力量都没再降临过,我不敢相信,竟然如此简单地得到了自由。

  如梦似幻,不切实际。

  在仙界规避良久,我带长韵去了凡间的南方,八月盛夏,那里花海连接,色彩璀璨。

  长韵说,卖花的老媪在街道上穿梭,浑身都是沁人心脾的香气。

  “摘得到星星吗?”放烟花的人大声喊,“摘不到的就抬头,我让它亮给你们看!”

  长韵的眼睛被烟花映亮,我握紧了她的手,“我的星星已经捏在手里了。”

  她疑惑地回头看我,脸上还带着未消褪的兴奋,“什么?”

  我轻笑着摇头,心被填满了,连惶恐不安也稍稍平歇。

  她握着两只人为折开的莲花,跟着那些跳舞的人一起轻轻晃动,不自觉地跟着那音律哼唱,笑得无忧无虑。

  天上月亮正圆,人群中几只鬼魅仓皇而过。

  长韵一转脸就与追来的无常对上了眼,白无常骂骂咧咧,以为她是个小妖得道,“喂,丫头,瞧见几个丑鬼往哪边去了吗?”

  她手握莲花轻轻一指,飒爽如墨。

  白无常手中哭丧棒轻轻一摇,“谢了。”

  我握住长韵的手,警惕地瞥一眼鬼魅消失的方向,“何必掺和这些事。”

  “第一次见到活的无常,还挺有趣。”长韵兴致勃勃,这几天的游玩把她的少年心性都勾了出来,好不欢快。

  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带她来。

  总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挥霍浪费,却没想到一睁眼,就已经到了绝地。

  我日日提心吊胆,害怕审判的突然降临,但我有强健的身体和不顾一切的勇气,有足够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爱意,我不怕。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沉重。

  9

  意外发生了,没有声势浩大,没有千钧一发,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夜晚,悄无声息地降临。

  血从她的伤口潺潺流出,洇湿了一大块地面,我的眼中映着那刺目的红,腿脚发软,快要瘫倒在地。

  我颤着手按她的伤口,却没有丝毫用处。

  鲜血夹杂着仙力流失,我想要给她渡灵力,可她的身上却撑起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淡蓝护罩,直接将我的灵力弹开。

  长韵不停地呕血,我无措地将她抱在我的怀里,怎么也擦不干净。

  “玄天,不要哭,漂亮……漂亮姐姐唱歌给你听……”

  我抓住她下落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雷声轰鸣,倾盆大雨铺盖而下,雨水冲刷地上的血迹,电光一闪,照亮长韵如瓷的脸庞。

  没事的,没事,长韵不会有事……

  长韵不会死,长韵怎么会死?她不会死的,她是,她是主人公她……会死?

  我望着长韵的脸颊,一眨也不敢眨,只要世界重启,她就只是忘掉我,一切都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她不会……

  她会死。

  不,只要世界重启……为什么不重启?为什么?

  是,是地方不对吗?

  慌乱,我抱着长韵重新回到天宫,惊动了所有人,可为什么?为什么世界依旧是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不出来?”我漫无目的地大喊,恨得要呕出血来,“我已经把她带回来了,你为什么不重启!为什么!你不是喜欢重启吗?你重启呀!”

  没有人回应我。

  “我不跑了,我不逃了我……我可以不理她,我可以不爱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把她还回来!求求你,还回来……”

  一年,一百年,一千年,时空没有转换,时间也没有倒流,仿佛一切都成了既定事实。

  无论我怎么哀求,怎么卑微都没有用,任凭我哭喊,也不曾动摇。

  长韵的身体冰冷,甚至开始僵化消散,一切都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她死了。

  我的长韵,离开我了。

  在我们逃出来的第三百天,凡间一年都不到的时间,就离开我了。

  可我不信,长韵怎么舍得离开我……

  天帝要把她下葬无尽海,我不允许,我执意把长韵的元神锁起来,笃定我的长韵还会回来。

  他怒斥我无道,罚我经受剔骨之刑,在雷池内反省过错。

  过错?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喜欢她而已,这算什么错?

  雷池淬人心性,许是我对长韵执念太深,入雷池后,修为反而更加精纯。

  我飞升成了上神,但无人喜悦,我知道他们都把我当疯子,怕我有一天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天帝的话我不爱听,什么天下,什么大局,关我屁事?我的心里有一股戾气,无法控制。

  或许我真的疯了。

  10

  我去了很多地方,那些人无一例外,都叫我放下。

  放下?笑话。

  他们说我的缘分不在这里,我的未来在前头。

  未来?我哪里还有什么未来,那不是我的未来。

  天宫所有的史书典籍被我翻遍,所有的禁术我都用过了,不起丝毫作用。

  听说魔君不老不死,只能被封印,他活了那么久,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长息封印无法解除,我便以元神为祭,钻进那道封印中去见魔君,要他授我转生之法。

  我与他打过几次,的确强到令人发指,就算有长息英灵压着他,可只要他一抬手,一眨眼,我的元神化身就一次又一次地死在里面。

  魔君高傲自大,不可一世,寻求这世上最强的力量。

  他这样强,却心甘情愿被关在这里,他说他只有在无法忍受的时候,才会出去看一眼世界。

  次数多了,他也烦了,“西北极高之地昆仑,里边的灵芝草还算是个东西,可以偷一棵试试。”

  昆仑……西王母的地方。

  我去了。

  一片荒芜,白茫茫地看不到头,没有什么西王母,只有一位仙翁仰躺在破旧洞口,旁边树上挂着沉甸甸的雪下红。

  “灵芝草?”他花白的胡子颤动,上面还沾着几滴酒,被寒风一吹,结成了冰,“擎苍那老小子撺掇你的吧?”

  “笑话,天下哪个来找我的人是给自己用的?若求求就给了,我的灵芝草就是凡间的大白菜,那也不够用。”他老态的眼睛雪亮,透着精气神,“得用东西来换。”

  那就是有谱,我急忙应承,“您要什么,我都给您!”

  我按着自己的膝盖,身体前倾,“您要什么,小辈都给您找来,只要您能赐灵芝草救我爱妻,我做什么都愿意。”

  跪在地上太久,雪已经淹没过腰部,我却并不觉得寒冷,反而心中火热,看这仙翁的态度,我已经抓住了救命稻草。

  太久了。

  一万年,快一万年了,我每时每刻都在痛苦,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我想,她忘记我也没关系,嫁给别人……也没关系,只要她好好活着,只要她过得好,我怎么样又有什么要紧?

  “鹤啊,”那仙翁趿蒙着眼沉吟,“咱这儿上次少的那叫什么?什么什么凤髓?”

  “师父,”鹤童规矩地站在一边,“凤髓有了,就差颗高品级的龙肝。”

  风雪渐消,忧恸也不再咆哮,我感激地叩首,用我的命换长韵的命……划算。

  若她醒来能不记得我最好,失去所爱固然伤心,但失去一个不爱她的人,便没什么值得遗憾。

  仙翁把灵芝草给我,意味深长道,“你若能顺利将它用在那丫头身上,三日后,我便去取我的龙肝。”

  “任君采撷。”

  不作他想,我的眼中只有那株脆弱的仙草,“若能顺利用在她身上,莫说是龙肝,我的心,我的鳞,我的筋,都是仙翁的。”

  其实我有想过,我们可以去凡间,去过独属于我们的三年。

  灵芝草不愧为世间第一等的灵药,我看着四面八方的灵气汇聚进她的身体,体温、心跳、呼吸都开始显现。

  我紧张地看着她的睫毛颤动,就在她睁眼的一瞬间,我的怀里空了。

  眼前的景象猛地变换。

  就差临门一脚,规则啪地一声摔上了我的门,世界重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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