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岁安问朝枍,为什么选择了香囊。
祈愿的人可以回到他们最想回到的那个时刻,可是他们只会觉得是在做梦。
但在梦中发生的会分离一个东西出来,留给祈愿人。
留给他们一个似梦非梦的幻想,留给他们一个好像已经重新来过的假象。
神仙无法介入凡人的所有事情,也无法用仙法来让时间重置,不是不可以,而是一个不能随便改变世界秩序的法则。
因为一个人倒流的时间,不会是在圆梦,而是在造就一个更大的悲剧。
但五界的上仙,救不了所有的人。
所有才会留下一个梦中的东西,带入现实。
那东西,是救赎,也算是另外一个心魔。
“因为那本来就该属于现在的颜许礼。”朝枍笑着看了一眼岁安,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星。
我寄余生在人间,同君共望好风景。
岁安停下了脚步,想着朝枍说的话。
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现在的颜许礼啊。因为他在家里种了一棵常年生长在衡县一带的黄柳,因为他在府里种满了原来家门口的花。
今日赠君一锦鲤,愿君从此好梦来。
岁安心里又开始泛起奇怪的感觉,一种酸涩的苦感。好像曾经也有人这样对自己,抱着自己说,别怕。
别怕吗?那伴随着哭喊和尖叫,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颤抖的别怕。
别怕什么?为什么别怕?
岁安突然觉得头很痛,胸口闷闷的,压着她喘不过气。
她看过很多凡间话本,一般而言,头开始疼,眼前开始模糊不清时,便是要晕倒了。
而话本说这个时候一般就会遇见那个良人。
可岁安知道话本和现实还是有许多差别的,譬如说现在,朝枍根本就没有发现自己快要晕倒了。
就算是,估计也只会看着自己倒在地上,事后顺便嘲笑。
岁安迷迷糊糊的想到了以以前刚刚来榅栖山的时候,隔三差五就昏过去一次,而其中的一次就来自于望来殿后面的一棵菇桡树。
岁安是一个土生土长在榅栖山附近的小鸟妖,她也自认为是见过许多的妖魔精怪了。
以前没有上山的时候,她就是当地一群小妖怪里面见识最广的,可是到了榅栖山上才发现,这里的妖怪奇形怪状的,和峡谷里面的长得可谓是天差地别了,一点都没有谷里面的好看,个个的倒是丑得无以复加。
不过上山的途中时候见得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惊叹了。
可万万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仙界上的神仙也有那么怪异的。
那一日,她闲来无事,便去殿后的林子里走了走,结果还没走进去几步,脚下就踩到了什么脆脆的东西。
低头一看,一根白骨样子的小棒子豁然出现在眼前!
岁安吓了一跳,仔细看了,才发现那不过是一根长得像白骨般的木头枝。不过好歹见过许多奇形怪状的妖怪,岁安当下也就没往其他地方想。
她继续向前走着,脚下传来的一声一声的树枝断裂的声音,终于,在又一根树枝断裂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偏偏这会儿又刮起了风,岁安吓了一跳,拔腿就往回跑。
可是明明没有走多长的路,突然之间就变得很长,岁安加快脚步,一颗心紧张到极点,耳边的风不断掠过,惊得她浑身冰凉。
就在她看见出口时,身后猛然出现许多骨头,它们柔软得像是藤蔓,缠绕着,追逐着岁安。几乎就在岁安跑向出口的那一瞬间身体也完全腾空了。
岁安被一棵长满了骨头的树甩到半空中,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那树竟然是在晃她,岁安好不容易张开眼睛,就看见一根白骨袭来,上面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东西。
无数的触须。
触须向着岁安冲来,岁安惶恐的看着那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奋力挣扎着,可是那束缚不减反增,勒得岁安无法呼吸。
终于,在密密麻麻的触须扑向岁安时,恐惧陡然放大,吓得她昏了过去。
而之后等岁安醒来时,已经是在自己的床上了。
她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安然无恙之后,想起那张开血盆大口的蛇,不住的打了个寒战,然后一瞬间哭得难以自持。
她只觉得满心的害怕,一种劫后余生的恐慌。
过了许久,她才从中缓过来。
她知道是谁救了自己,这望来殿除了朝枍一般也没有别人了。
当时的她满怀欢喜的捧着自己摘的花和果子去感谢朝枍。
而朝枍就坐在庭院里喝着酒,看见她来了,放下酒杯,看着岁安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朝枍上仙,谢谢您,一点小东西,您收着吧。“
朝枍笑着接过岁安递给自己的果子和花里的笑意更多了。
“感...“
“小岁安,你可是第一个被菇桡树吓到的。”朝枍说完,也不去看岁安那极速变红的脸,拿起岁安给的果子就大口吃起来,还不忘把那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岁安羞愧得将头低得更下去了,双手下意识的和衣服绞在一起,刮得衣服都皱巴巴的。
朝枍就看着岁安窘迫的样子津津有味地啃完了岁安送的所有果子。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朝枍才开口。
“不过这也无妨,你多学学便是,总会有一天吓得过菇桡树的。”说着便施法变出一本书递给岁安。
上面写着:吓死菇桡。
“.......“
这是岁安第一次发现朝枍的恶劣本质,也是岁安第一次对朝枍翻白眼。
她只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小鸟妖,谁要吓死那棵怪树啊!
记忆戛然而止,可是就在岁安在完全失去意识前,看到一袭玄青汹涌的奔来,瞬间淹没自己。
是朝枍。
榅栖山,望来殿。
岁安睁开眼,阳光刺得眼睛疼。她正准备翻身背对阳光继续睡。突然脑子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朝枍带自己回来的!
岁安一时脑子又在度陷入空白,虽然她心里知道朝枍肯定不会放任自己不管,但是也没有想到朝枍竟然会这么好心带自己回来。
施个转移法术对朝枍而言当然十分简单,但是朝枍肯为别人施法就很匪夷所思了。
岁安跟着朝枍的这些年,还从来没有见过朝枍会对别人施以援手过。
那个人可是连同样的上仙都不会伸出援手的。
朝枍看起来对谁都笑嘻嘻的,只有岁安见过朝枍笑脸之后马上就变得阴郁狡诈的脸。
朝枍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岁安却对朝枍有种莫名其妙的,一种接近于本能的,她自己都难以解释的信任。
岁安揉了揉头,决定不在胡思乱想了。
可能朝枍是自己见过的最厉害的人吧,所以才会那么信任他的。
也许吧。
岁安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起身下床。
得去看看羽泈好些了没,本来该是回来就去的,竟然晕倒了。
羽泈不会等了自己一个晚上吧!
岁安想到这里加快了自己的速度,急忙穿上衣服,匆忙往杳砜阁赶去。
才跨出殿门一步,就被一声去哪儿惊得差点跌倒。
朝枍?
果然,岁安回头一看,一袭红衣就立在那里。
而红衣的朝枍拿着她摘的果子啃得正香,一边啃着,一边还用促狭的眼光看着自己。
其实换做以前,岁安是不会和朝枍进行这种眼神对视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种战场上总是必输无疑。
可是就在刚刚她忘记了躲闪,就这一瞬间的对视,她就已经明白了朝枍那眼神的意思了。
朝枍在笑,一瞬间岁安满脸通红,所以朝枍怎么可能放过嘲笑自己的机会。
岁安有时候就觉得很神奇,她很少见朝枍有这种发自内心的笑,但是仅有的几次她竟然都看见了。
朝枍笑其来很好看,她有时候也会感叹朝枍那张脸,就和那袭红衣一样,明亮而妖冶,魅惑而艳丽。
“我要去看看羽泈,等我回来我就打扫。“
岁安默默避开朝枍的眼光,微微低头,等着朝枍放自己走。
“早去早回哦。”
岁安抬起头,正欲回给朝枍一个微笑,就听见那方声音又再次传来。
“要不然晕倒了怎么办。”
果然!
岁安在心里面默默咬牙切齿。
“哈哈,多谢朝枍上仙昨日出手相救,仙婢日后定当更加卖力卖菜,让我们山头名扬天下!”
岁安悄悄抬起一点头来,眼睛不住的往上瞟着往朝枍看去,没想到朝枍听完眼里的笑意反而愈发得浓郁了起来。
“当然,那岁安仙婢下月的俸禄可就给我了哦。“
岁安:”......“
真没有想到朝枍已经这么不要脸了。现在要钱都已经这样子光明正大了!真是一点都不肯放过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