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岁安妥协了,答应将下个月的奉银给朝枍。
朝枍才踱步慢步走,走时还不忘回头对岁安薄唇轻启,一句多谢。
岁安气得牙痒痒,面上还得装作无事,勉勉强强撑起了一个微笑算是回应。
岁安怎么想不明白,朝枍是那种缺钱的人?怎么每每都要用自己的钱。
唉,明明自己只是一个小婢女啊!
这算什么,主子还要婢女养?
岁安一路上都在想朝枍为何这样穷,终于,在跨进杳飒阁的时候,岁安总算想起一种可能性。
朝枍房间里面玲琅满目的东西,估计就是朝枍花了自己的所有钱买的,而且朝枍这么懒,又不像其他的仙那样还没事帮凡间除除妖,受凡间供奉。
当然没钱。
岁安慢慢吐出一口气,甩开脑中繁杂的思绪,推开了羽泈房间的门。
“羽泈,羽泈,我来看你啦。”岁安正欲往屋子里面走去就看见羽泈穿着一袭藕色穿过屋内的纱帘向自己跑来。
“岁安!”带着满满的哭腔。
羽泈你怎么啦?没事儿,朝枍说你中了茄痂藤的毒,他已经为你看过了,你现在怎么样?是还觉得很疼吗?“
“没有,是看见你欢喜。”
好在你回来了。
“看见我欢喜?”岁安着实是感觉莫名其妙,看见自己欢喜还哭?羽泈肯定吓坏了,着恐怕也算是茄痂藤的副作用。
岁安轻轻地抚摸着羽泈哭得大起大伏的背脊,温声安慰道。
“没事啦,已经好啦。”
羽泈哭声慢慢弱了下去,只是还是死死抱住岁安不松手。
“对了,羽泈,手镯还给你。”岁安一手托着羽泈,一手拿着手镯递给羽泈。
“你收着吧,我想将它送给你。”
“这镯子好像你经常戴着,就,送给我了?”岁安满是疑惑,羽泈好像很喜欢这个镯子,几乎每一次见她,她的手上都会有这一只镯子。
“没关系,你拿着吧。”羽泈抱着岁安,头埋在岁安的肩膀上,轻轻说着,眼中是渐渐染上的雾气。
岁安失笑,正打算把怀中的羽泈抠下来,就见怀中的人突然脱力,慢慢滑落向下。
“岁安...”羽泈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岁安急忙一把捉住羽泈,低头一看,羽泈闭着眼,要不是睫毛上还夹杂着泪水和红肿的眼睛和鼻头,岁安差点就要已为梦一场了。
这困意说来就来?
岁安惊诧,莫非是茄痂藤毒的后遗症?
看着怀里的羽泈,岁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平安就好。
岁安慢慢把羽泈扶回房间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放下床帐,转身走了出去。
在岁安离开之后,躺在床上的人皱起了眉头,羽泈睁开眼睛,眼底是一片清明。
待过了片刻,羽泈才快速起身下床,走出房门。
一袭青衣立在院中,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仙,与周围的草木奇异而又和谐的构成了一处绝景。
羽泈却无心欣赏那绝景。
如果换成以前,她一定会为着枍绝景欢欣雀跃,但如今,她早已没有了那份心思。
和朝枍的交手,让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无力。
而现在看见慕濂玦她第一反应还是对于强者的恐惧,那种生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无奈和愤恨。
虽然岁安的平安让她减少了对自己羸弱的愤恨,但是面对一个好朝枍一样的人,她已经无法心平气和的对待了。
羽泈在离慕濂玦半丈远时停下脚步,对着慕濂玦行礼。
”濂玦上仙。“
“实在不好意思,没有办法,所以施了一些法术,你可好些了?”
羽泈惊诧了一瞬间,随即身体又马上再度紧绷起来。
“小仙无事,多谢上仙关心。我已经按照上仙说的,让岁安进了那个洞口。”
“多谢羽泈仙子。”慕濂玦微微抬头,抬眼看见远处雾气环绕的山,若有所思。
“那朝枍上仙呢?”
羽泈垂下的眼睛猛然瞪大,慌乱的看了一眼慕濂玦,可是面前的男子仍然是画中走出的人一般,长身鹤立,温润如玉。
羽泈连忙低下头,隐去眼中的情绪。
“朝枍问我是谁让我做的。”
“这样啊。”慕濂玦轻轻的说了一句,还是晴朗的样子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他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他并不是很在意。
“不过小仙没有告诉他,不知道...”羽泈有一丝犹豫的说着,她怕慕濂玦不遵守承诺。
“无妨,他迟早会知道的。请仙子准备好,之后我会让祝桡送你下山。”
“谢濂玦上仙。”羽泈对着慕濂玦行了一个礼。
羽泈一直低着头,不过那声音却染上了不可控制的一抹愉悦和放松。
戍时三刻,合衣而躺的羽泈终于等来了那个期盼已久的时刻。
这一刻,她等了很久了。
一月前,祝桡找到羽泈。
“不知道仙君来此是有何事?”羽泈看着第一次来杳砜阁的祝桡,还有一些莫名其妙,她可是从来没有和祝桡有过交集,就算是,慕濂玦,更加是没有交集了。
“羽泈仙子,在下祝桡。”祝桡向羽泈抱拳行礼,便又接着说。
“我家仙君想要羽泈仙子帮一个忙。”
羽泈顿了一瞬,她马上问道:“请问要小仙帮什么忙?”
祝桡迎上羽泈探究的眼睛,开口道:“榅栖燃灯,朝枍上仙会进入观晴殿,请仙子将岁安仙子带进去。”
羽泈本来探究的眼神马上变了,一字一顿道:“岁安?为何?”
“小仙也不知道,难以回答仙子的问题,不过只要仙子去祈周湖的路上,让岁安仙子进入一个洞口就好。”
羽泈看着祝桡,没有说话。
祝桡发现羽泈没有回答,抬头才发现羽泈一直在看着自己,只不过那眼神着实是冰冷得很。
祝桡顶着羽泈寒气逼人的眼神,继续说道:“用仙子离开榅栖山的自由换取,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这一次,那冰冷的眼神有一瞬间顿住了,飘忽到其他的地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久到祝桡都打算离开了,那带着颤抖的声音才响起。
“进洞会有危险吗?”
祝桡松了一口气,回答道:“不会,仙子放心,我家上仙只想确认岁安仙子是不是他曾经的故人,他并非是想要伤害仙子。”
“为何找我?”
祝桡愣住了,他想起他也问过慕濂玦同样的话。
慕濂玦是怎么回答他的。
“她本来是一只仙鹤的,本该看尽这世间的山水,和风起舞,但是却断裂了翅膀骨头,无法飞翔,只能守着杳砜阁永远不能离开,即使她心在静,也不可能挡住本能上对自由和风的向往。”
“羽泈仙子为何不能够离开榅栖山?”
“她断了翅膀,一旦离开榅栖山就会因为耗尽灵力而亡。而且,榅栖山上有她的仙位,不是她随便想离开就可以的。”
祝桡听着大吃一惊,那自己的仙君还想用离开榅栖山作为交换条件。
“不过也不是无法可解,我可以让她退出仙位,锁住她的仙骨,便可以像是普通的凡人一样活着,健康长安的活着。”
祝桡对着羽泈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羽泈的话,他只是又向着羽泈行了一礼,然后说着。
“那就请仙子到时候一定记得,具体的事宜等那天我会告知仙子。”
羽泈没有说话,祝桡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想,可能还是会犹豫的吧。
可是自由于她而言,可能已经是执念了吧。
祝桡来了。
羽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包裹,一路快速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那激动的心在触摸到大门的那一刻不在那么强烈了,反而留下淡淡的悲伤。悲伤被很快冲淡,就只剩下一片的复杂情感混合的狼藉。
“走吧。“祝桡站在门外,终于出声了,夜色里,只看得见他身上反光的铠甲。
羽泈对着反光的铠甲点了点头,将背在身上的行礼抓得更紧了。
夜色里的祝桡见状微微一笑,转身向前走了。
身后细碎的脚步传来,一直到山脚才停下。
“那仙子就慢走,我也回去复命了。”
“好,多谢仙君相送。”羽泈对着祝桡行了一个礼,错开祝桡,向前走去,她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走得坚决而又孤冷。
祝桡望着那单薄的背影离榅栖山上的灯火愈来愈远,才转身回去。
祝桡走在灯火明亮的小道上,忽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断翅的仙鹤现要用脚来丈量山水了吗?
祝桡大概是难以理解羽泈的,没有仙力的仙走入凡间,怎么可能握住最想要的自由了。
祝桡一路慢慢走着,忽然感觉到一丝的疲惫,他避开了月光照着的地方,挨着最黑暗的地方一路拾级而上。
榅栖山,青枂居。
跪在地上的祝桡已经卸下夜里泛着寒光的铠甲,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外袍。
深蓝色的外袍因为半跪着而散开来,细细碎碎的月光从窗户,门间缝隙洒进来,一大半都被这深蓝色的外袍接住了。
”上仙,人已经送下山了。“
”好,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温润如水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祝桡开口想说什么,可是始终没有说出口,只好行了一个礼,起身离开,走出门后,祝桡想要转身将门关,刚有动作。
那温润如水的声音再次传来。
”别关了,月光挺美的。“
”哦,好。“祝桡停下关门的手,转身走了。